他不记得究竟有没有倒下，总之耳侧的声音尽是一片嗡鸣。
恍惚间甚至听不得几句君执的呼喊，抬手想要借力起身，也不知抓住了何物。
脑海中上一秒还是水晶球中君执染着魔纹阴鸷狠戾的脸，下一秒这张脸就成了郁乌，黑暗无光的瞳孔之中骤然变作血红。
魔族的异动，诡谲的炼尸术。
还有那一句“你非异世之魂”久久回荡于脑海。
还有这些天那无比真实的、像是本就属于自己的‘记忆’。
所以……自己到底是谁？
堪称割裂的精神力痛苦不堪，面前一道白色身影出现的突兀又诡异。
像极了自己的背影。
却待这人转过身的一瞬，他看见了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庞。
却让他自心底升起一阵强烈的敌意与抵触。
紧接着，眼前画面骤然又是一变，看不到什么人影，归于一片黑暗。
那一瞬间好似周遭的一切都短暂的远离了自己身体，疼痛却如影随形，自始至终纠缠而上。
这会儿再度睁开眼，面前赫然是一左一右的两张脸。
其中一张脸的脑袋顶上还明晃晃的顶了一个硕大的进度条框，近在眼前，让他一时间觉得君执稍微一低头就能砸他脸上。
其上数值却是倏然一缩，也只是堪堪回到中值。
“醒了?”
萧铎的声音传来。
这人直起身子来，抬手拍了拍身侧君执的肩膀，“我就说，草木妖的生命力相当顽强，你师尊可没那么容易死。”
“死”字一出，进度条又是唰一下涨了一截。
吓得玉如萧企图撑着身子起来，右手手臂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道。
这会儿无比别扭的挣扎着坐起身，“我怎么了？”
君执顺势坐在他身前，那个黑化进度条直直怼着他的眼睛，不得不看。
“你还好意思问呐。”
一旁是又是萧铎的声音，“我这儿刚刚收到你那寻踪蝶，人刚寻过去，你就趴地上了。”
“不说这个。”
玉如萧晃了晃脑袋，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抬手试着揉了一把君执的脸，却察觉他面部紧绷着，似乎就连牙关都咬紧了。
他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君执只觉得自己师尊抬起了唯一能动的一只手将自己从上到下一同乱摸，盘了一通。
萧铎轻咳一声，“你好生休息，不打扰了。”
说罢火速出了门。
房门关上的一刹，玉如萧观察着屋内陈列，浅略判断出应当是某个客栈。
再看君执阴沉的眸光，一时间没来由的让他想到了那个水晶球。
只是不等自己张口，就被人猛地搂紧了。
他抬手拍了拍君执的后背，口中正思索着如何解释安慰，缓慢恢复的味觉竟率先尝出了几分腥甜的味道。
这感觉……
他这会儿甚至没去思索自己体内何时翻涌而上的血气，面色一寒，抬手推开君执的身子，又抓过了他的手腕。
“师尊。”
君执抬眼看他，终于是说出来了第一句话。
却见玉如萧视线都未落在他的脸上，紧紧攥住了他想要抽回去的手。
这会儿猛地翻过君执的手腕，就见其上一道血口稍有愈合，又因这这一拉扯而破开来，涌出猩红的血。
刺目的颜色仿若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玉如萧只觉得身子一僵，任由他的手臂逃出了自己的钳制，欲盖弥彰的垂到身侧，血腥味却飘来了鼻端。
过往的一切仿若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数年前滴落在器皿中的鲜血并未随着玄天净业谱一并破碎消失，而是真真切切的再度显现于自己面前。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传入耳中的却是一声闷响。
君执屈膝跪地，头埋得低低的，一言不发。
空气中的寂静停滞了许久，直到血迹蜿蜒，滴落在地，这才被玉如萧抓过手臂。
白光闪过，伤口修复间，皮肤之上残留着一道狰狞红痕，混杂着凝固的鲜血。
君执默不作声的收了手，却眼见玉如萧起身下榻的一瞬抬手按住。
玉如萧盯着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尚未说话，就见身前少年又跪下了。
“弟子有错，自当领罚。”
玉如萧垂眼看了看他，叹息一声想给人拉起来，奈何右手整个处于一种肌无力的状态。
只见君执很是自觉地起身，站在他的身侧。
“你何必如此。”
他张口，声音沙哑的有些吓人，“我不是一早告知你了……”
“弟子不知还有何等方法，只得一试。”
君执一双眸子直直盯着他的脸，“师尊骗过我太多次了。”
他说的义正言辞，满面正色。
就被面前人抬手一拍他的脑袋。
玉如萧侧过头去，没再看他。
这会儿平复了一番身上的灵力波动，这才察觉自己体内灵力竟然趋于稳定，右手手臂缓缓恢复了知觉。
这会儿刚刚转头，就看见君执照旧盯着自己，一双眼中眸光灼灼，却看不穿其中的复杂情绪。
玉如萧敛下眸子。
这会儿还是别扭的扯过他的胳膊来，将腕上血渍擦干净了。
“不许再放血了。”
一句话语调微微发冷，却见身侧这人过了好久才动作极轻的点点头。
只是头顶的进度条又是一涨。
玉如萧皱着眉，翻身下床的一瞬又被他按住了肩膀。
随即一套衣物突然被递到了自己眼前。
玉如萧看了看自己右侧衣袖上已经干涸发褐的血迹，抬手接下，却见君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紧绷的手臂垂在身侧，捏成了拳头。一张脸上的神情未有任何放松，眼底的神情也被凝重与紧张占据了全部。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抬手拍拍这人的手臂，声音稍有缓和，“别站着了。”
君执依言搬了一张长凳坐下。
玉如萧抬手解下腰带，颇有些别扭的换下衣物，还谨慎的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
还好，旧疾的牵扯并未出现那个浅淡的紫色纹路。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咬痕。
心下刚刚松了口气，就是一只手顺势接过来了他褪下一半的上衣，转而抖落开了一侧干净的新衣服。
玉如萧别扭穿上，只觉得君执的掌心有些发热。
这会儿企图张口打破沉寂，却听身旁人竟率先开了口：“若非被我察觉，师尊本想瞒着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