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对策
香桔默默起身，向桓之行了一礼，淡淡地道：“与将军无关，将军也是身不由己。公主已替我报仇，将军不必内疚。”
桓之瞧着香桔，几次欲言又止，许多话在脑中翻滚几次总感觉无论说什么漂亮话都无法弥补她所受的伤害，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叶蓁见状问道：“你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桓之汗颜道：“近日我也是消极怠工，苟将军将军中事务把持得滴水不漏，我如同眼盲耳聋了一般，什么事都不知道。章氏来军营说是探望，其实是做说客来了，我是想与她虚与委蛇一番，好把戏演得真一些，可是她句句威胁，致我心中实在郁闷便借口累了直接睡了过去。后来苟将军说要给章氏接风洗尘，我便多饮了几杯，直到你来杀了她，我才意识到那会儿章氏与苟将军轮番上阵是为了拖住我。我没用，对不住你们！”
“章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大将军的营帐，消息的确送进不去，我也尝试过，才被章氏算计。”香桔轻声道。
叶蓁并不想追究桓之，只是想弄清楚事情原委，事无巨细，只有如此，她才能想好接下来的对策。她道：“我们接下来面对的，一是肃清军营中还有无皇后派来的奸细；二是章氏与苟将军之死如何解释；三是如何将今夜之事压下。”
桓之奇道：“压下？难道不是赶紧上报朝廷？苟将军与章氏之死总要有个说法，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有何说不得？”
叶蓁斜睨着桓之：“你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难道不知这人有贵贱之分？当着香桔的面我也不避讳，为何章氏和那些畜生能如此对待香桔和青儿，难道不是因为她们奴仆出身地位低下可任由他们践踏？你何时见过有人为奴婢替天行道而杀了主子的，皇上会听吗，那些个迂腐又虚伪的大臣们会听？我也可以告诉你，就算是今儿章氏真把我杀了，她也不会抵命，届时，那些个皇后的党羽必会拿我的出身说事，为了维护她甚至还会给我罗织各种罪名扣无数个肮脏的屎盆子！‘秽乱军事要地’这就是她肆无忌惮对待香桔和青儿的理由，无论是否是事实，那些人都会不遗余力帮她将这个罪名给她们定实了！她们已经被伤害，你还想让他们让那些畜生们践踏一次？”
桓之沉默着，他何尝不知，只是仍心存希望，朝廷之中总还有有良知之人。可是，有又如何，能有多少，他们的话又有谁能听？
“你了解章家多少？”叶蓁突然问。
桓之回过神：“好歹是我的岳丈家，总比外面的人知晓得多。”
“那便永绝后患吧！”
桓之一惊：“此话何意？”
“章善不除后患无穷。”
“谈何容易！”桓之急道，“他与皇后密谋杀我生母，难道我不想报仇？狡兔三窟，我连他如今在哪都不知晓！”
“总有老巢吧？”
“章善很少回去？”
“那便先端了，引他出来！”
“你又何时如此不冷静，端了章善的老巢事情必会闹大，皇后还能任你再去引章善出来？”
叶蓁有些烦躁，从未有过的烦躁，让她的判断频繁出错。定定神，她道：“还是得引章善出来，而且越快越好，不然，章氏与苟将军被杀之事皇后早晚知道。届时我们更是寸步难行。”说到此处，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为何会杀苟将军？”
桓之没好气地道：“不杀他留着他去皇后那告你状吗？！”随即又嘴硬地补充，“早就想杀他，不然我如何夺回大将军之位。”说完，突然向外面喊了一声，“到底找到没？！”
外面冲进一人来，将一个虎符交到桓之手中，气喘吁吁地道：“找到了，还有，大将军，还寻到了一些旁的东西。”
桓之抬头：“什么？”
那人将一个托盘端到桓之面前，上面有几封信还有一个纸包。桓之瞥一眼信，看字迹便知是章善给章氏的。他将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磨成末的药粉。他不懂药，又递到了叶蓁面前。
叶蓁取过，先是嗅了一嗅，而后捻起一点仔细观察，又瞧瞧包药的纸，再拿信瞧了一眼，向那人道：“哪来的？”
“大将军派在下搜苟将军和夫人的营帐，药是从苟将军的枕下搜出的，信是夫人帐中的。”
叶蓁微微颔首：“再搜夫人的营帐，看还有没有这种药，搜得仔细些，包括什么脂粉盒子之类的。香桔，你也去，还有去将甘顺请来。”说完又想起香桔的伤，忙又改口道，“香桔还是歇着吧，烦请你们去，仔细些。”
香桔忙道：“公主不必如此，我已经缓过来了。”
叶蓁瞧着香桔急切的样子，犹豫片刻：“那便依你。”
香桔听完，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桓之问：“毒药？”
叶蓁道：“我说甘顺怎么仅仅几日便成了这副鬼样子！青儿的血是否每次由苟将军送去给他？”
桓之道：“是，甘顺不敢见青儿。”
“那便是了。有杀章善之法了，不止能杀他，还能让皇后一派出现内讧。不过，杀之前，先引他出来。”
桓之看着叶蓁手中的药已猜到一二，问道：“如何引？！”
“现如今，章善最在意的是什么？”
桓之突然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些许落寞之色：“肯定不是他的女儿。”
叶蓁瞥一眼桓之：“暗教教主之位？”
桓之沉吟着“非也，他要教主之位也是为取悦皇后。”
“那便以他女儿的口吻送信给他，就说，他给甘顺下毒一事甘将军已知晓，甘将军打算偷偷去皇后面前告他的状，速来商议对策。”
“他能信？”
“不信正好，那便让甘顺去疯，去闹，最好闹得人尽皆知，闹到他老子那里去，届时，都不用我们出手。章善能给甘顺下毒应当是对甘将军不满或者想在皇后面前争宠。此事一出，比起我这个为兄报仇的罪魁祸首，甘将军应当更恨自己人背叛吧？”
“你怎确定是章善下的毒？”
叶蓁盯着桓之，眨眨眼：“为何要确定？”
桓之无奈，耐心地解释：“你这样做容易出纰漏，还是要谨慎！要栽赃，可！只是如何做要提前知会我们，话总要先套好，还有，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他们辱你叛国的时候确定过吗，还不是捕风捉影？照样将舒家害得支离破碎家破人亡！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我就要让他们尝尝这其中的滋味！”
桓之盯着叶蓁，沉默下来。
顿了顿，叶蓁看着桓之，语气软了些许：“这药来自祁国，在祁国时我曾见过。此药不会要人命，但会乱人心智。能联想到章善，依据是这纸。”说着，她将包药的纸与信纸放到一起，“不似惯常的赫蹄，这种纸为了更加坚韧和美观，掺了赤铁矿和蓝草等，依着这颜色、质地，一瞧便是比金还贵，专供那些皇族贵胄的，平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富庶商贾有银子也不敢用。你再瞧瞧这两张纸的纹络和底花，本就出自同一张，被裁剪后一些写了信，一张包了这毒药。故，这药出自章家的可能性极大。”
桓之这才静下心仔细去瞧，果然如叶蓁所讲。他道：“如此便可。这父女谨慎无比，他们每次通信都会将真实意思藏在家常话中，章氏原本欲盖弥彰次次都会将章善的信给我瞧，我只是没有戳破而已，故，这信如何写我心里已经打好腹稿。”
叶蓁回望着桓之：“你决定了？她可是你的妻，是你的岳丈。”
桓之道：“可我是母亲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儿子，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个不守孝道无情无义的傀儡！我是不如兄长聪明，不如章善狡猾，可是想控制我，也没那么容易！”
“那便做！”叶蓁说着拿着信走向书案，“模仿字迹并不难，难的是章善行踪不定，无迹可循。不过，父女二人能及时通上信必会有什么办法，先找到最近的那封信，看看是哪日送来的，然后再推算章氏与身边人的行踪轨迹，看是否可探知一二。”
桓之思忖着：“至于章善的行踪轨迹……”
“你不会连这点警戒心都没有吧？”
桓之斜睨着叶蓁：“你果然无情无义，难不成你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要日日防着？”
叶蓁满面无辜：“为何不？连你和贺之哥哥我都防着，枕边人又算得了什么？难道大将军不清楚伤人最深的往往都是最亲近之人？”
桓之立刻认为与叶蓁谈什么“情”字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但偏偏自己还没有资格去反驳，悻悻地道：“那个，看来要请于公公出山了。”
“于公公？他没在京城，来乌山县了吗？”叶蓁很是惊讶。
桓之挠挠头：“早就来了，听闻你藏了起来，说什么要让你清静几日，前些日子他一直待在西南，前日才回来，就住在清月阁你当年居住的院中。”
叶蓁“哦”了一声，问道：“于公公知道章善在何处？”
桓之道：“他不一定知晓，但他能调动皇上安插在黄衣卫中的亲信。”
叶蓁颦眉：“前些日子你的信中提到我的三位伯伯均平安无事最好不是在诓我。”
桓之扶额：“怎又说到你的三位伯伯了我的姑奶奶，咱还是解决好眼前的事吧！”
叶蓁的神色有些黯然：“若要动用黄衣卫，我的三位伯伯个个神通，还需动用皇上的人？若此事引起大乱连累了皇上，你要如何自处？莫忘了，你这大将军之位还未坐稳呢！”
桓之一听，干脆耍起赖来，双手一摊：“你不是一向果断，何时又如此婆妈了？！给句痛快话，到底要不要请于公公！”
叶蓁也是无奈，连口道：“请，请！”
恰逢佘郎中回帐，许是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见叶蓁在研究着几封信，便附耳到桓之耳畔道：“公主也是关心则乱。之前她杀章氏、杀皇后的亲信均是她一人所为。对于自己她无所顾忌，可是大将军您杀了苟将军，那便不再是公主一人之事，对于您和舒家还有舒家军，她自是要瞻前顾后的。”
桓之闻言，面上的焦躁和不耐烦立刻散了个干净，清清嗓子，温言请叶蓁在书案前坐。
叶蓁这才发现佘郎中已回，便拿眼神去询问。佘郎中见状忙道：“莫瑾被驱赶后并未走远，拦住了一队采买归营的卒兵，见他们身着印有“舒”字的布甲，便冒险求助。一听说是公主的人，他们立刻答应，并帮他混入军营，本想趁苟将军未归先将青儿带走，结果却听到有人议论香桔被带走一事，两人便合计着去救人。”
叶蓁闻言才放心道：“如此便好，至少是自己人，如此我们的敌人便少一些。不过这莫瑾果然莽撞，竟如此轻信他人。”说到此处，她又想到若不因为“轻信”，莫瑾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跟随她到这多事之地，便不再多言。
桓之听到后想的却不是此事，板着脸道：“被贬成下等兵的舒家军名单尽快整理，苟将军虽只带了几百人，但短时间内肃清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有舒家军那些见风使舵倒戈的，得想办法控制住他们。”
佘郎中道：“大将军放心，将士们在出事后便已动起来，那些人全被控制在自己营帐，一只虫子都未放出去。”
“那便可以去接于公公了。”叶蓁在案后突然道。
桓之扭头看向叶蓁：“你心中装着的人可真不少，原来不想请是怕连累于公公！”
叶蓁瞥一眼桓之：“怎的，我们大将军要将所有有用之人全搭进去来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桓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在后院暂居的于公公早就听到清月阁的动静，心急如焚做好了一切准备，佘郎中派来的人还未进院，他便冲出房门。几人也不啰嗦，简单见礼之后便一起出了清月阁。
夜已深，路上行人渐渐稀少，许多店铺已上门板，只有几家赌坊和妓院还有灯火，一些意犹未尽的客人不知疲倦地吆五喝六。于公公坐在马车中满是心事，正整理衣襟，马车停了下来。他神色一怔，隔帘问道：“怎么了？”
一小厮上前道：“东家，前面有人挡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