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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没散呢,夙茵儿就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襦裙。

她把那鎏金步摇塞到妆匣最底下了,就只在鬓边别了一朵绢制的玉兰花。为啥呢?前天在御花园的时候,听女官说啊,诸葛丞相向来不喜欢那些繁杂的装饰。

“小姐啊,夫人说今天要去慈宁宫陪着太后礼佛呢,您……”她的贴身丫鬟小桃捧着披风站在廊子下面,话还没说完呢,就瞅见夙茵儿撩起裙角朝着角门跑去了,那手腕上的银铃叮铃叮铃地响。

“跟母亲说我去西市买绣线啦!”她连头都不回,就那么挥了挥手。

青石板被晨露给打湿了,她跑得太急了,绣鞋尖上溅了几个泥点子,嘿,这么一来呀,倒比平常看着更有生气了。

丞相府的红漆大门半掩着,门房正蹲在台阶上打盹儿呢。

夙茵儿小心翼翼地绕到侧院去,梅树的树枝从院墙上伸出来,有几朵残花落到她肩膀上了。

她记得啊,前两天送帖子的时候,丫鬟说丞相老是在梅苑陪着病人呢,于是就顺着梅香找过去。

窗纸被风掀起了一个角儿,里面传出一些细碎的人声。

“……阿亮啊,我以前啊,一直想着要和你争一辈子呢。”

这声音沙哑得就像泡了水的琴弦似的,夙茵儿一听,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她知道这是诸葛亮的名字,可说话的人不是诸葛亮啊。“现在连争的机会都没了。”

随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微声响,就好像有人被轻轻抱起来了。

夙茵儿脚尖点地,透过窗棂的缝隙往里面看——在炭盆火光的映照下,诸葛亮半跪在软榻前面,怀里抱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里衣的男子。

那男子的脸白得跟透明似的,可眼尾却红得不正常,像是刚刚哭过。

诸葛亮的手指上沾着褐色的药渍,正在给他整理乱发呢,头发里那缕翘起来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和夙茵儿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丞相!”门口的小丫鬟突然抬高了声调,“夙家小姐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过两天想要……”

“退下。”诸葛亮的声音冷得就像冬夜里的寒霜。

夙茵儿的心猛地一揪。

她本来是想等丫鬟通报完了再进去的,可这会儿却像着了魔一样推开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响,炭盆里的火星噼里啪啦地爆开来,三个人的目光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

诸葛亮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怀里的人缓缓地把脸转过来。

夙茵儿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眉骨高高地凸起,就像用刀刻出来的一样,可是眼睛下面却泛着青黑色,很明显是病得很重了。

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诸葛亮的衣襟,指关节都泛白了,就好像生怕被推开似的。

“阿……丞相。”夙茵儿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原本都到嘴边的“给你个惊喜”这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脚下的绣鞋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的梅花瓣上碾来碾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让人通报,就寻思着来看看你。”

诸葛亮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袍角从炭盆旁边的药罐上扫过,发出一种闷闷的声音。

他眼睛盯着夙茵儿头发上插着的玉兰花,喉咙那儿微微动了动,说道:“谁允许你不打招呼就进内院的?”

这话可有点重了。

夙茵儿的眼眶一下子就酸溜溜的。她前几天在御花园碰见他的时候,他还特别温和地说“多谢小姐送的蜜饯”呢,怎么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时候,软榻上的人突然就咳嗽起来了。

那咳嗽声听着可吓人了,就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似的,震得他整个人都抖个不停。

诸葛亮马上就转过身去,用手掌托住他的后脖颈,还轻轻拍着,嘴里念叨着:“阿元,慢点,慢点。”

夙茵儿看着那个咳得都快喘不上气的人,声音都有点发抖了,问道:“这位是……是不是生病了啊?”

诸葛亮没搭理她。

他看着庞士元因为咳嗽而皱起来的眉毛,就想起昨天给他煎药的时候,药罐子里还飘着梅花瓣呢。这人啊,生病喝药都得是用梅花露煎的药,还说这样苦得才有滋味。

可现在呢,一想到这个,诸葛亮就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疼,再看夙茵儿鬓角的玉兰花,也觉得有点扎眼了。

“庞士元。”病恹恹的声音冷不丁地冒了出来。

庞士元搭着诸葛亮的胳膊,努力坐直了身子。他眼尾还泛着红呢,就好像刚哭过似的,可却又像是含着泪在笑,说道:“凤雏庞士元,拜见……夙小姐。”

这时候,夙茵儿才留意到他的腿。月白色的中衣下面,他那双腿就那么直愣愣地垂着,感觉稍微动一下都得费好大的劲儿。

她就想起宫里头的传言了,说是丞相府里养着个神秘的病人,以前是敌国的降将,现在半身都瘫了。

难不成就是他呀?

“庞先生好。”夙茵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指不停地搓弄着手里的帕子,“我……我带了些蜜枣来,这蜜枣治咳嗽可……”

“不必了。”诸葛亮一下子就把她的话给截断了,声音里透着一股她从来都没听到过的生硬,“你既然来了,就去前院等着吧。

我会让丫鬟给你上茶的。”

夙茵儿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搓出褶子来了。

她瞅着诸葛亮扶着庞士元躺回软榻的背影,又瞧了瞧自己精心挑的素色襦裙。昨天绣娘还说这个颜色特别衬她的肤色呢,可现在在这梅苑里,就跟一团没有热气的云似的。

“丞相是不是嫌我烦呀?”她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委屈,“我就是……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诸葛亮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他瞅着炭盆里快要灭了的火星子,就想起前儿个在御花园的时候。有个姑娘啊,捧着蜜饯匣子站在桃树下呢,笑起来的时候,那梨涡甜得比桃花还好看。

可这会子呢,她站在梅苑里,身后落了一地的梅花瓣儿,就跟一只迷了路、走错季节的蝴蝶似的。

“我去前院了。”夙茵儿鼻子一吸,转身的时候,裙角就扫过了诸葛亮刚拾起来的梅花瓣儿。

她走得可急了,身上的银铃又响起来,但是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清脆了。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庞士元一下子就抓住了诸葛亮的手腕子。

他的手心凉飕飕的,就跟块玉似的,可那指甲掐得人还挺疼的呢。他说:“阿亮啊,你以前可是说过要和我一块儿看星象看到老的……”

“我在这儿呢。”诸葛亮就把手盖在他的手上,连着说了两声“我在”。

这时候啊,窗外的银铃声越来越远了。

梅树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就像一道怎么也解不开的老枷锁似的。

诸葛亮看着庞士元闭上的眼睛,又想起夙茵儿走的时候,眼尾都红红的。一个在他怀里咳得都喘不过气来,一个在门外走得磕磕绊绊的。

他忽然就觉得这梅苑里的炭火啊,烧得太猛了,热得人胸口直发闷。

“阿亮啊,”庞士元的声音轻得就像一片小云彩,“明天……还能陪我去看折下来的梅花不?”

诸葛亮就摸了摸他头发里翘起来的碎头发,说:“看。”他瞅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冷不丁地就害怕起天亮来了。

等到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啊,夙茵儿的手帕估计还在地上扔着呢,那手帕上染了半片梅花的红颜色;庞士元的药罐子也该煎第二回药了,药的香味会和梅花香一块儿飘满整个院子;而他呢,就得去前院见那个拿着蜜枣的姑娘,还得说些自己心里不想说的话。

就跟以前数不清的天亮的时候一个样儿。

可就这一回,他突然就没底儿了,像这样的日子啊,还能过上几天呢?

前院的茶盏在桌子上放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了,青瓷盏的沿儿上凝结着一层像薄霜似的茶渍。

夙茵儿眼睛盯着那暗黄的水痕,手指甲在帕子上拧出了一个小疙瘩,就像一小团揉皱了的云彩。

她本来想着等诸葛亮忙完了就会过来的,可是房檐角上的铜铃铛都晃悠了三下了,就连个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没再露面。

“小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小桃缩着脖子站在走廊下面,刚刚跑得太急了,鬓角边的珠花都歪了半寸了,“这茶都凉透了……”

“不。”夙茵儿一下子站了起来,绣花鞋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了轻轻的一声响。

她把手帕塞到袖子里,头发上的玉兰花被风吹得颤了颤,“我去跟丞相把事情说清楚。”

梅苑的门半掩着,炭盆里的药香和残梅那股甜腥的味儿一块儿涌了出来。夙茵儿才刚要迈步呢,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啥动静呢?原来是瓷勺子碰到药碗发出的那种轻轻的响声。紧接着,就听到庞士元带着笑意,用那种有点气虚的声音说:“阿亮啊,你这手真稳当,小时候给我擦药的时候手都不抖呢。”

诸葛亮低声应了一下,那声音里好像裹着化不开的柔情呢,他说:“你那时候老是偷偷跑出去爬树,每次都把膝盖摔得全是血。”

夙茵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门框。

她突然就想起前几天在御花园的事儿了。当时她捧着蜜饯匣子,说“这是新得的蜜渍金橘”的时候,诸葛亮也是用这样温温柔柔的声音回答她的,那声音就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暖和。

可是现在呢,这声音里的温柔啊,就像一根细细的针一样,扎得她心里生疼。

“丞相。”她轻轻地推开了门,声音比房檐角上的冰棱还要清脆,“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就是……就是看您老是忙个不停,想送点蜜枣来给您润润嗓子。”

诸葛亮正拿着药勺呢,听到这话,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半勺褐色的药汁就溅到庞士元月白色的中衣上了,洇开了一团暗褐色的印子,就像一朵花似的。

庞士元低下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夙茵儿,他眼尾的红潮还没退下去呢,看起来倒像是在笑,他说:“夙小姐可真是好心肠啊。”

“我、我没有别的想法。”夙茵儿急得鼻尖都冒出了汗珠,手帕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掉到了庞士元的脚边。

她急忙去捡,却发现庞士元的腿在椅子上直挺挺地放着,连躲一下的力气都没有。那两条腿啊,白得都快透明了,血管就跟青藤似的,趴在皮肤下面呢。这哪是活人的腿呀,看着就像汉白玉雕成的木偶似的。

“庞先生……身体可好些了?”她拿手帕捂着嘴,直起了腰。眼睛扫过庞士元头发上翘起来的碎发,再看看诸葛亮头发上翘起来的那缕碎发,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她就问:“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诸葛亮的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了。

药勺“当啷”一下就掉进药碗里了,溅起来的药汁在桌子上弄出了一道深褐色的印子。

他看着庞士元被药汁弄脏的衣服前襟,就想起昨天帮他换内衣的时候,看到他后背上还留着箭伤的疤呢。那可是为了救他才受的箭伤啊。

可眼前这个姑娘呢,就带着点蜜枣和玉兰花,就想挤进他们的梅苑,挤进他和阿元这二十年的生活里。

“夙小姐,你管得也太宽了吧。”他的声音冷得就像冰一样,转身把庞士元的轮椅往内室推了有半尺远。“庞先生是我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可比你早认识我整整二十年呢。”

庞士元突然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凉得就像在雪水里泡过似的,可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劲儿:“阿亮。”

诸葛亮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低下头看着庞士元的眼睛。那双眼睛啊,以前亮闪闪的,就跟星星似的。可现在呢,就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不过啊,眼睛里的情绪那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他怕自己话说得太重了,怕把这姑娘给吓着了,还怕自己忘了他们以前说好的“要把过去的事儿讲给后来的人听”呢。

“是我太冒失了。”夙茵儿把指甲都掐到手掌心里去了,“我就是……就是看丞相老是皱着眉头,就想逗丞相笑一笑。前儿个在御花园的时候,丞相吃蜜饯的时候笑了……”

“御花园?”庞士元突然小声地重复了一句,眼尾那泛红的地方颜色变得更深了,“阿亮以前最讨厌甜的东西了,还说蜜饯黏牙呢。”

诸葛亮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他就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在隆中草庐的时候,庞士元从酒坊偷了蜜饯,一颗接一颗地塞给他,自己虽然皱着眉头说“黏牙”,可到最后也没把蜜饯推开。

后来打了胜仗,庞士元老是让人把蜜饯送到帐子里来,还说“黏牙才好呢,能把阿亮的嘴黏住,省得你老是说要走”。

“夙小姐你该回去了。”诸葛亮推着轮椅从夙茵儿身边绕过去,衣服的下摆扫过她鬓角边的玉兰花,“你爹平常管你管得松,可丞相府可不是西市的绣坊,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出的。”

这话就像一闷棍似的,打得夙茵儿耳朵里嗡嗡直响。她瞧着诸葛亮推着轮椅渐渐走远的背影,猛地就想起宫里头最近传的那些话。说是凤雏庞士元是敌国派来的细作,还讲丞相私自养着战俘,心思很是险恶呢,还说……说先帝临死前拉着父王的手,叮嘱“诸葛家那小子,可别太娇惯着”。

夙茵儿身后梅苑的门关上的时候,她抬手摸了摸插在发间的玉兰花。那绢花被风吹得卷了边儿,就跟一朵没了精气神儿的云彩似的。

她忽然就记起刚刚庞士元看诸葛亮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团快要化掉的雪,而诸葛亮看庞士元呢,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棵熬过了寒冬的梅树。

可这些事儿,跟父王对自己的管教能有啥关系呢?

小桃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进来:“小姐,夫人派车来接您啦!”

夙茵儿看着梅苑翘起的房檐角,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她想起三天前在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摸着她的手说“阿茵啊,也该找个婆家了”。又想到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啊,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人,都把她当成一朵即将盛开的花,都算计好了这花该插到谁的头上,又该结出什么样的果儿呢。

可是丞相府的梅苑里,有一团火烧得正旺呢。那火是以前的炭火,就算是二十年的雪水也浇不灭,是……是容不得别的花凑过去的。

她紧紧地攥着袖子里皱巴巴的手帕,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晨雾啥时候散的都不知道呢。阳光从梅树枝条的缝隙里洒下来,在她脚边铺了一地,就像碎金子似的。可那金晃晃的光啊,咋就暖不了她那凉冰冰的脚尖呢?

夙茵儿站在梅苑的门口,指尖上还沾着刚刚捡手帕的时候蹭到的药渍呢。那浅褐色的印子就像刺青一样,弄得她心里直发慌,心跳都乱了节拍。

晨雾散了之后透下来的阳光,正慢慢爬过廊柱,在她脚边投下梅枝的影子。恍惚之中,这个影子居然和刚刚庞士元腿上那像青藤一样的血管的样子重合到一块儿了。帝国里都在传庞士元是敌国的奸细,可眼前的这个人啊,连躲开她递手帕的力气都没有呢。

“夙小姐?”小桃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听着有点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试探呢,“夫人的车子……恐怕是等不了啦。”

这一句话就像一根很细的针一样,一下子就把夙茵儿那乱哄哄的思绪给扎破了。

她突然就想起来三天前在慈宁宫的事儿了。有个老宦官捧着黄色绢布的密折,跪在太后面前,说“丞相府偷偷藏着敌国剩下的那些坏蛋呢,可能要干坏事”。又想起昨天夜里母亲给她梳头的时候,镜子里映出来母亲那种想说又没说出口的样子。原来啊,那些传闻可不是什么一阵风就吹没了的事儿,而是早就像老鹰一样在她周围盘旋着了,就等着今天她闯进梅苑这个时候呢,然后就要把所有的伪装都给啄破喽。

她一下子转过头,看向那个软榻。

庞士元正靠着诸葛亮的胳膊喝药呢,药汁顺着嘴角流出来半滴,在月白色的中衣上弄出了一个深褐色的点子。他的睫毛抖得就跟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似的,可还强笑着说:“阿亮手稳当,不疼的。”

“丞相!”夙茵儿这一嗓子比刚才还响亮清脆,惊得房檐下的麻雀扑腾着就飞起来了,“您对庞先生干了啥呀?”

诸葛亮正端着药碗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药汁在碗里晃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波纹。

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汹涌的波涛在翻滚,可一看到夙茵儿那发红的眼角,又立马变得像深不见底的水潭一样平静:“夙小姐怎么这么说呢?”

“宫里头都说庞先生是奸细,还说您……说您偷偷养着战俘呢。”夙茵儿往前迈了小半步,绣花鞋的鞋尖都快碰到炭盆旁边的药渣子了,“可他的腿……他的腿直愣愣的就跟根木棍儿似的!”她指着庞士元的两条腿,声音都打着颤儿,“是不是您让人把他腿给弄残了?

是不是想逼着他招供啊?”

这时候,软榻那边突然传来了轻轻的笑声。

庞士元擦了擦嘴角的药印子,眼尾那泛红的颜色因为这笑变得更明显了些:“夙小姐难道把阿亮当成阎王爷了吗?”他抬起手来,手指头轻轻碰了碰诸葛亮的手背,“这腿是我自己摔的——去年冬天夜里追阿亮的马车,雪太厚了,马车一下子翻到沟里去了。”

诸葛亮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把药碗放在案几上的时候动作轻得就好像生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似的。他伸手给庞士元把被角掖了掖,手指肚擦过对方后脖颈的时候,夙茵儿瞅见那儿有一道吓人的疤,就跟条蜷缩着的蛇似的。

“那箭伤呢?”她想起刚刚瞅见的,就问,“后背上的箭伤呢?”

庞士元脸上的笑淡了些,可眼睛还是瞅着诸葛亮呢,说:“替他挡的。”

诸葛亮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变白了。

他看向夙茵儿,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似的那种钝劲儿:“三年前在定军山,我中了人家的埋伏。阿元啊,他替我挡了三箭呢。”

夙茵儿听了,手指甲都掐到手掌心里去了,疼得眼眶直发酸。

她就想起那些传闻,都说庞士元是“主动投诚的叛徒”。可现在看看,这人眼尾发红,那可不是生病弄的,是常年咳血咳出来的;后脖颈子上的疤,也不是刑具烙出来的,是箭镞划拉出来的;还有那笔直的双腿呢——她突然瞧见庞士元的袜底沾着泥,是新蹭上去的。“是不是昨儿晚上你非得坐轮椅去看梅树啊?”诸葛亮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声音里好像裹着化不开的柔情,“还说什么‘今年的梅树比去年早开了三天’,结果轮子卡在冰缝里,摔得满身都是泥。”

庞士元的耳朵尖一下子就红透了,挣扎着想捂住诸葛亮的嘴,可诸葛亮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腕,说:“阿元的腿是以前的旧伤,不是受刑罚弄的。”诸葛亮扭头看向夙茵儿,眼神就像是那冰壳全都消融后的湖水一般,“说到细作……他要是真的细作,早就在敌营的时候就取我性命了,何苦等到现在呢?”

夙茵儿往后退了小半步,后背一下子就撞到门框上了。

她瞅着软榻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庞士元的指尖还沾着药渍呢,诸葛亮的指节上也还留着煎药弄出来的褐色印子——这哪像是看管战俘的样儿啊,根本就是……根本就是她前儿个在御花园瞧见的,自己和母亲给父亲递参汤时的那种情形嘛。

“那先帝……”她冷不丁地就想起最犀利的事儿了,“先帝临死之前说‘诸葛家的小狼崽子可别养得太顺溜了’,是不是因为庞先生啊?”

诸葛亮的后背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

他瞧着炭盆里快要熄灭的火星子,就想起了二十年前隆中那间草庐,先帝拉着他的手说“亮啊,你的心太热忱了,得找个人来给你降降温”;又想起庞士元趴在案几上偷偷抄军报,被先帝正好撞见的时候,先帝笑得大腿直拍:“好一个凤雏啊,可比我家那几个小兔崽子强太多喽!”

“先帝最疼阿元了。”庞士元突然开了口,声音轻得就跟一片雪花似的,“先帝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说阿亮这孩子啊,以后得让我照应着。”

夙茵儿的手帕从袖子里滑了出来,掉到了庞士元的脚边。这一回她没去捡,就瞅着那团皱巴巴的云,冷不丁觉着自己鬓边的玉兰花傻得够呛。她带着蜜枣,穿着素裙来这儿,本以为能成为诸葛亮桌上的新茶呢,却没料到啊,有些人的茶盏,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另一个人捂得热乎乎的了。

“小姐!”小桃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夫人的马车都到角门了!”

夙茵儿转身的时候,梅枝的影子正好从庞士元的轮椅上扫过。

她瞧见诸葛亮弯下腰去给庞士元捡帕子,手指尖擦过庞士元脚面的时候,庞士元腿缩了一下,还低声骂了句“凉”,诸葛亮就轻轻笑了,说:“明天让厨房煮点姜茶。”

她一下子就想起刚刚庞士元咳得都喘不过气的时候,诸葛亮拍他后背的手,那轻的呀,就跟哄睡熟了的小孩似的;又想起他说“看折梅”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比晨雾散了之后的太阳还亮呢。

这,哪是对待战俘该有的样子啊?

“夙小姐。”诸葛亮捧着帕子站了起来,递向她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就转向庞士元,说:“阿元说这帕子上绣的玉兰花好看。”

庞士元接过来,手指摸着绢花上的褶皱,说:“确实好看。”他抬起头的时候,眼尾的红晕还没退下去,倒像是含着泪在笑呢,还说:“比隆中草庐外面的野菊好看多了。”夙茵儿瞅着他手心里的帕子,一下子就觉着那团皱巴巴的帕子不再属于自己了,就好像是一片被风刮到他们梅苑的花瓣似的,最后还是得落到它该去的地儿。

她伸手摸了摸鬓角那朵已经打蔫儿的玉兰花,然后就转身朝着院外走去。身上的银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那声音在风里飘荡,听起来可比来的时候清亮多了。

小桃搀着她上马车的时候,她无意中瞧见梅苑的窗纸被风给吹起来了一个角,从那里面透出一点暖乎乎的黄色光亮。

在那光亮里头呢,诸葛亮正在给庞士元整理头发里翘起来的碎头发呢,那动作轻柔得呀,就好像生怕碰坏了啥宝贝似的。再看庞士元的腿上,啥时候多了一条织锦毯子呢,这毯子就是诸葛亮刚刚披在自己肩膀上的。

马车咕噜咕噜开始走的时候,夙茵儿看着车窗外面飞快掠过的梅树枝条,冷不丁就想起庞士元后脖颈上的箭疤,想起他那笔直的双腿,还想起他咳嗽得都喘不上气了还在那儿笑的样子。

这些伤啊,可不像是战俘该有的,倒像是……倒像是有人拿自己的命去保护另一个人的证据呢。

她紧紧攥着车帘的手慢慢松开了一些,看着马车外面离得越来越远的丞相府那红色的大门,心里头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想法:说不定帝国传闻里说的“私养战俘”,压根儿就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而梅苑里那团烧了二十年的火呢,烧的从来就不是啥阴谋诡计,而是两个有点傻的人,非得在这个乱世当中,守着彼此的性命,就像把日子熬成了最浓的药一样。

只不过这药啊,虽然苦了点儿,可感觉比蜜枣还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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