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辰在白鹿书院掀起的“造反”风潮,楚若涵无暇顾及。
女儿自有她爹去头疼,楚若涵则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另一场即将席卷京城的风暴之中。
十日后。
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楚家那间原本不甚起眼的绸缎庄,摘下了旧匾,换上了一块黑底金字的崭新牌匾——云裳阁。
门前,两根朱红立柱上贴着醒目的红纸,上面用浓墨写着:
“楚氏云裳锦,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每匹,仅售纹银五两。”
五两!
这个价格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要知道,市面上最普通的蜀锦,也要卖到三十两一匹,稍好一些的,更是天价。
楚家这是疯了?
“假的吧?五两银子买蜀锦?怕不是买回来一匹烂布头!”
“就是,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肯定是噱头!”
人群议论纷纷,看热闹的居多,真正想买的却没几个。
就在这时,云裳阁的大门“吱呀”一声敞开。
两个身段窈窕的丫鬟,各自捧着一匹锦缎走了出来,在门前的阳光下缓缓展开。
一匹是烟雨江南般的湖水绿,光华流转,仿佛揉碎了一池春水。
另一匹是灿若云霞的胭脂红,色泽饱满,艳而不俗。
“这……这真是蜀锦!”人群中一个懂行的老师傅失声惊呼,“你们看这光泽,这绣工,绝对是上等的料子!”
人群炸了。
质疑和观望瞬间被狂热所取代。
“给我来一匹湖绿的!”
“我要那匹红的!别跟我抢!”
“掌柜的!还有没有别的颜色?”
云裳阁的门槛,几乎要被蜂拥而至的百姓踏破。
楚若涵站在二楼的窗边,静静地看着楼下火爆的场面,眼神平静无波。
秦放站在她身后,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夫人,我们成功了!”
楚若涵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才只是个开始。”她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把鱼饵撒下去了,就等着看,有多少大鱼会忍不住咬钩了。”
京城,锦绣阁。
上好的龙井茶在杯中氤氲出袅袅白烟,可屋内的气氛,却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冷。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个脑满肠肥的绸缎庄老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肥肉乱颤。
“她楚若涵想做什么?五两银子一匹,她这是要砸了我们所有人的饭碗!”
“刘掌柜,您是咱们几人最有威望的,您可得拿个主意啊!”
众人纷纷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中年男人。
刘德海,京城丝绸行业的头把交椅。
他年近五十,面容清瘦,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与阴狠。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杯盖一下一下地撇着茶沫,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上。
刘德海才慢悠悠地开口,“自从楚家换了当家人,是越来越不遵商会的规矩了,只顾自己发财,不管我们这些商人的死活啊!”
“一个黄毛丫头,仗着自己是国公夫人,就想在京城翻天?她还嫩了点。”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抹毒蛇般的光。
“她不是卖得便宜吗?那我们就让她卖不出去。”
“传话下去,就说她那‘云裳锦’,用的是吐丝前就病死的蚕,织出来的布有毒,穿在身上,不出三日,就会全身溃烂,生不如死!”
在座的商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招,也太毒了!
断人财路,还要毁人名声!
“刘掌柜高明!”
“没错,只要这名声坏了,她就是白送,都没人敢要!”
刘德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光这样还不够。派人去她的铺子门口闹,找几个泼妇,就说穿了她的布料得了恶疾,让她赔钱!”
“她不是有镇国公府撑腰吗?我倒要看看,镇国公府的脸面,经不经得起这么丢!”
谣言像瘟疫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前一天还门庭若市的云裳阁,第二天便门可罗雀。
更有甚者,几个穿着破烂,自称是买了云裳锦后皮肤瘙痒的妇人,天天堵在门口哭天抢地,指着云裳阁的牌匾破口大骂。
秦放气得脸色铁青,几次想叫人把那些泼妇赶走,都被楚若涵拦了下来。
“夫人,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名声就全毁了!”秦放急得团团转。
楚若涵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悠哉地看着账本,头也不抬地问:“请帖都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秦放不解,“可是夫人,这种时候,您办什么‘云裳秀’啊?谁还敢来?”
“他们会来的。”楚若涵终于放下账本,眼中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不仅会来,还会抢着来。”
三日后,镇国公府后花园。
亭台楼阁,水榭环绕,正是初夏好时节。
京中有头有脸的夫人们,几乎都收到了请帖。
她们嘴上说着“楚夫人也真是不知轻重”,可身体却很诚实,一个个盛装打扮,准时赴约。
毕竟,这可是镇国公府的宴请。
夫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云裳锦的谣言,看向楚若涵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楚若涵也不在意,只是含笑与众人寒暄。
吉时一到,丝竹声起。
只见水榭中央,十余名身姿曼妙的舞姬,穿着各色云裳锦制成的华服,翩然而出。
那些锦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将舞姬们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
或清雅,或明艳,或华贵。
“天呐,这布料也太美了!”
“若不是听说了那些传言,我真想立刻就买上几匹。”
夫人们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艳和渴望。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华贵的夫人,轻咳一声,故作担忧地开口:“国公夫人,您这锦缎虽美,可外头都说……这料子有毒,不知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楚若涵的身上。
楚若涵笑了。
她要等的,就是这句话。
“杨夫人说的是。”她不急不恼,声音清朗,“传言猛于虎,口说无凭。为了让各位夫人安心,我今日特意请来了一位大夫,为大家验一验这云裳锦,究竟是仙露,还是毒药。”
她话音刚落,便拍了拍手。
只见花园小径的尽头,钱大夫提着药箱,在下人的引领下,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是钱大夫!”
钱大夫,这几年在京中开了间百草堂,又在京中义诊,颇有神医之名,连宫里的御医也比不过他。
钱大夫走到台前,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随即从一名舞姬身上取下一块布料。
他先是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手仔细捻了捻,最后,甚至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在布料上刮擦了几下。
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半晌,钱大夫才放下布料,朗声道:“各位夫人,此锦缎,用的乃是上等蚕丝,染料亦是纯正的草木染,绝无任何毒性。若说它有什么不妥,那便是……”
他故意一顿,卖了个关子。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便是,此布料织法精妙,透气亲肤,常穿,对女子气血,反有裨益。”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
那王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若涵含笑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真相大白。今日在座的各位夫人,云裳阁所有锦缎,一律半价。”
半价!
那不就是二两半银子一匹!
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压抑了许久的渴望,瞬间爆发。
“国公夫人,我要十匹!”
“给我包二十匹!所有颜色我都要!”
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地化解,还顺势席卷整个京城贵妇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