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内,楚若涵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顾君泽,亲自为他解下披风,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
“你这几日手段太过凌厉,虽是奉旨行事,却也得罪了不少人。”
顾君泽握住她的手,眼中并无半分悔意。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想要我做的。纵使树敌万千,也得去做,而除了我之外,朝中可还有其他人?”
楚若涵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劝,只是轻叹一声:“那你自己万事小心。”
与此同时,朝凤殿内,一向冷清的宫殿,今日却门庭若市。
以贞妃为首的几位嫔妃,正恭恭敬敬地向苏晚请安。
“皇后娘娘,臣妾等之前是昏了头,受了柳嫔那贱人的蛊惑,才对娘娘多有不敬,还请娘娘恕罪。”
贞妃俯下身,姿态放得极低。
苏晚坐在主位上,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们:“过去的事,本宫不想再提。”
“只要你们今后安分守己,这后宫便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她顿了顿,语气柔和了几分,“都起来吧,赐座。”
一番恩威并施,众嫔妃心中再不敢有半分不敬,愈发觉得这位皇后虽出身不高,却已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关于淑妃的处置,在苏晚和楚若涵的建议下,赵允慈也法外开恩。
因其揭发柳嫔有功,加之腹中孩儿无辜,最终将其贬为庶人,送出宫外一处宅院安置。
那孩子出生后,则由宗人府寻了一户无子的宗室旁支好生抚养,也算给了她母子一条生路。
冷宫失火案中受伤的小太监,也得到了妥善的医治和抚恤。
苏晚还特意派人送去了赏赐,宫中上下无不称颂皇后仁德。
这日午后,苏晚在御花园中散心,行至一处僻静花丛,偶遇一位入宫多年却始终默默无闻的容嫔。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容嫔款款行礼,举止得体。
“容嫔妹妹不必多礼。”苏晚见她面容清秀,气质沉静,便随口与她聊了几句。
夜深人静,赵允慈处理完政务来到朝凤殿。
他褪去一身龙袍的威严,只着常服,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
他紧紧握住苏晚的手,将她揽入怀中:“这几日,让你受惊了。”
苏晚靠在他胸前,轻声道:“有陛下在,臣妾不怕。”
赵允慈看着她,眼中满是疼惜与坚定:“晚儿,你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朕都会护你周全。”
然而,他们谁也未曾料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中酝酿。
在宫中一处无人问津的偏僻宫殿内。
白日里娴静少言的容嫔,正对着一盏孤灯,静静地摩挲着手中一枚毫不起眼的双鱼玉佩。
她嘴角勾起一抹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殿中,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娘娘,那边已经按计划开始行动了,京中很快会再起波澜。”
容嫔微微颔首,将玉佩收回袖中,声音清冷。
“很好。柳嫔这颗棋子虽然废了,但也算探清了皇上和那个楚若涵的底线。他们以为风平浪静,却不知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该我们登场了。”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柳嫔一案掀起的腥风血雨,仿佛被这扇朱门隔绝在外,只余下满室的沉静。
赵允慈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侍立一旁的小太监察言观色,见皇帝眉宇间的戾气已散,便低声开口:
“陛下,镇国公此次肃清流言,手段果决,朝野上下如今再无半句非议,实乃大功一件。”
赵允慈嗯了一声,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
“镇国公这次办得漂亮,雷厉风行,朕心甚慰。”他放下朱笔,靠向椅背,“是该好好赏他。”
话虽如此,赵允慈却陷入了沉思。
“只是,他已是镇国公,位极人臣,朕还能封赏他什么呢?”
小太监眼珠一转,连忙躬身道:“陛下,既然官爵已无可再封,不如赏些奇珍异宝,以彰圣恩。想必镇国公定会感念陛下天恩浩荡。”
“奇珍异宝?”赵允慈失笑地摇了摇头,“你以为他是那些爱慕虚荣的庸臣吗?”
“金银俗物,他顾君泽何曾放在眼里过。”
他思忖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朗声道:“罢了,传朕旨意,宣镇国公即刻入宫。”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朕让他自己来挑。”
不到半个时辰,顾君泽一身玄色劲装,大步流星地踏入了御书房。
他身上还带着几分室外的微凉气息,神色沉稳,不见半分拘谨。
“臣,参见陛下。”
“免礼。”赵允慈从龙椅上起身,亲自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哥,这次你辛苦了。”
顾君泽垂首,声音铿锵有力:“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
“好一个分内之事。”赵允慈笑了笑,拉着他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
“朕叫你来,是想赏你。”
“官爵已到顶,朕思来想去,也不知该赏你什么才好。你自己说吧,想要什么,只要朕的库里有,朕都允了。”
这话无疑是天子至高无上的恩宠。
顾君泽抬起头,迎上赵允慈探寻的目光。
他似乎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半分推辞,只是平静地开口:“臣,斗胆,想向陛下讨要一物。”
“说。”赵允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臣想要去年西域进贡的那匹白汗血宝马。”
赵允慈微微一怔,随即挑眉:“哦?那匹白马?”
他颇为意外地打量着顾君泽,“朕记得你有一匹‘黑风’,日行千里,乃马中之王。”
“怎么,你的黑风不骑了?”
顾君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柔和,这在他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显得尤为难得。
“回陛下,臣并非为自己讨要。”他坦然道,“臣的坐骑‘黑风’性烈,非臣不能驾驭。这匹白马性情温顺,却又神骏非凡,臣想……为臣的夫人讨要。”
赵允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顾君泽道:“你啊你,真是个痴情种!”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替你夫人来讨赏的。”
他笑罢,又故作姿态地说道:“你倒是疼夫人。”
“不过,你夫人的赏赐,朕早就让内务府备下了,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物件,难道还不够?”
“内务府的赏赐是陛下的恩典,臣与内子感激不尽。”
顾君泽的神情依旧认真,“只是内子不好珠宝首饰,偏爱骑射。若能得此良驹,于她而言,胜过万金。”
看着顾君泽那双坚定的眼眸,真是说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镇国公夫人什么时候还骑马了?
赵允慈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他想起了苏晚,想起自己也愿意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罢了,罢了。”他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无奈与纵容。
“朕还想着留着那匹马自己骑,既然你为你夫人开了这个口,朕岂有不允之理。”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御案后,扬声道:“去,传朕口谕,让御马监把那匹白汗血宝马即刻送到镇国公府。”
“就说是,朕赏给镇国公夫人的。”
顾君泽起身,对着赵允慈深深一揖,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恳切。
“臣,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