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县政府大楼,又称弯弯大楼,这座形似弯月的大楼,正前方有一个半圆形的广场。
广场上此刻聚集着很多人,这些人大多表情严肃,正前方的人正在说着什么。
路边,一辆载满游客的巴士在路边缓缓停下,巴士上贴着旅行社的字样。
“各位游客,欢迎来到鬼城丰都,请跟随我的手看向你们的右侧,这里就是我们丰都县的政府大楼,又叫弯弯大楼。 很抱歉,刚才接到通知,说是交通管制了。旅行社这边正在沟通,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稍后会开始我们今天的旅程,今天的旅程是这样安排的,第一站我们去……”
巴士内,美丽的导游小姐正在耐心的为游客们讲解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老李,自从越战结束之后,咱们这些老哥们儿,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聚的这么齐了吧?”一位年纪大概在六十岁左右老爷子,眼睛看着巴士外面,嘴上却在和身旁的老兄弟怀念着年轻时期的往事。
老爷子说话的时候,精气神十足。国字脸,眼眸深邃,举手投足都带着军人独有的气质。
老人姓庞,名国昌,是一名越战老兵,退伍时是上尉军衔,曾担任连长。
老人虽已年长,锋芒也已经逐渐内敛,眼神中却时不时依然有光芒闪动,这双眼中,有光。
老人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却依然用发蜡一丝不苟的向后梳了一个背头。仔细看会发现,他衣服左侧的袖子是空的,一道骇人的伤疤从左侧耳后一直延伸到脖子的位置,甚至连他的左耳都只剩下了一半。
这道伤疤,是越南战场上被越军的炮弹所伤,当时一发炮弹在他身边两三米的位置炸开,爆速飞行的弹片在他的左侧脸部靠后的位置咬了一口,留下了这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些伤疤还只是明面上的,在他的身体上,看不到的位置,还遍布着大大小小几十道伤疤。
每每到了变天的时候,这些伤疤都会传来麻痒的感觉,仿佛有虫子在这些伤口上不停的爬,特别是他的左臂断臂处,一到雨季,伤口处都会传来钻心的疼和痒。
老人却从来都不在意,因为这些伤疤,是他一辈子的荣耀,是他久经沙场积累下来的军功章。
“老连长,差不多有三十二年喽。”
被唤作老李的老人,名叫李有亮。他的年纪比庞老要大上两岁,在庞老担任排长的时候,他是二班的班长,也是在越南战场上和庞老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巴士上一共32人,其中有五人是二人的战友。他们这些曾经在越南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如今就只剩下七人了。
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曾经的老兄弟们,有人永远留在了越南战场上,成了烈士,化身英灵守卫国土,有人则在战争结束后的时间里病逝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导游也讲解完下了车。
“这车估计还要停一会儿,走,老哥哥,陪我下车抽口烟。”庞老坐在里面的座位,拍了拍坐在外面的李老。
李老微微侧身,让出了一个身位,让庞老出去:“不能抽了,肺不好,医生让戒了。”
“走吧,不抽也陪我说说话。”庞老拍了拍李老的肩膀。
“得嘞。”见实在拗不过庞老,李老也只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走吧,老兄弟们。咱们下车透透气,抽几根。”路过时,庞老在自己的老战友们的肩膀上,各自轻轻拍了拍。
一行七人下了车,在广场的一侧站定,庞老从衣服口袋掏出烟,依次分给几人。李老本来想拒绝的,但由于今天是难得的战友聚会,也伸手接了一根。
“老张,你最近怎么样?越战结束你就退伍了,咱们离的又远,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除了电话,确实难得能聚在一起。”庞老边将火机凑到老张跟前,边问道。
张老颤颤巍巍的抬起右手遮挡,嘴上叼着烟凑到火机上点燃,吸了一口后,说道:“老连长,我现在,四个孙子,两个孙女。都考上大学了。”
“你老小子,现在也儿孙满堂了,好福气啊。”庞老一边大笑,一边用火机帮几个老兄弟将烟点燃,最后才点燃自己的烟,将火机揣进口袋里。
“好福气,好福气。”张老开心的笑着,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右手,说道:“就是这手,有后遗症了,活动不太方便。”
庞老轻叹了一口气:“咱这身军功章啊,阴天下雨确实难熬。”
“对对对,军功章。”张老笑着说道。
“老周呢?最近怎么样?咱们老哥七个,就你们两个是南方的,想聚一下都太难了。”庞老又看向一旁的周老。
“我可没有老张的福气。”老周轻轻弹了弹烟灰,说道:“我有两个孙子,大孙子考的国防科技大学,毕业后就参军了,现在在海军服役。小孙子从小就是个军迷,不过没考上军校,后来从商了,开了个军迷俱乐部,生意还行。”
“你也好福气啊。”庞老笑道。“老赵你呢?”
庞老将目光转到赵老身上,发现他正盯着一个方向出神。
“老赵?”庞老只好又喊了一声。
“啥?”赵老回过神来,目光转到庞老身上。
“你老小子,怎么还走神呢?”庞老打趣道。
“老连长……”赵老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表情有些严肃的说道:“好像出事了。”
“出事?”庞老顺着赵老手指的方向看去,广场的正中的位置,一群人站着整齐的队列,这些人大多衣着正式,看样子像是在体制内工作的公职人员,其中有些人还穿着消防队的制服。
队列前方,一名身穿消防队制服的人正在讲着什么。
这群人的周围,还围观着不少民众,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
“同志们,事情大概就是这样。”队列前方那人,讲话的声音传进庞老的耳中。
“老乡。”庞老抬手拦住一名路人,指了指那群人,问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县里的工作人员,估计是在开什么会吧?我看里面还有消防队的。最前面的那个,好像是消防大队的大队长,叫马启明。”
“这样啊,谢谢啊,老乡。”庞老眉头微皱,等老乡走后,脚步不自觉的往跟前移了移,准备听听这些人都在说什么。
看到老连长的举动,其他人也跟着老连长的脚步,向跟前靠近了一些。
“初步判断,需要270人……”县消防大队大队长,马启明表情严肃的说道。“为了确保成功,我需要370人。最后再强调一次,我这里只有单程票,没有回程票。”
“我有问题。”县委接待办公室,科员赵文林举手。
“讲。”马启明看向他,点了点头。
“我们这一去,还有生还的可能吗?”赵文林问道。
马启明沉默了两秒,缓缓摇了摇头。
“就是说,这一去……是必死的?”赵文林问。
马启明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很残酷,但事实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