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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渐渐西沉,夜幕逐渐笼罩大地的时候,我总是喜欢静静地伫立在那条古老巷子口的那棵高大而茂密的香樟树底下,极目远眺着远方。此刻,西方天空中的最后一丝余晖仿佛正在被那如墨般深沉、宛如海洋一般辽阔无垠的深蓝色夜幕轻轻地吞没。屋檐下悬挂着的那串小巧玲珑的风铃,也在这轻柔凉爽的晚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那声音犹如天籁之音,令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就在这一刹那间,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的场景竟然和整整三十年之前那个炎热的夏夜所听到过的铃声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想当年,每到夏天的夜晚,阿爷总会搬出一张破旧不堪但又充满岁月痕迹的竹榻,然后悠然自得地坐在树下乘凉。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已经有些残破的蒲扇,有节奏地来回摇晃着,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天上璀璨夺目的星星以及隐藏在幽深巷子里那些神秘莫测的故事都统统摇进我的睡梦中去。阿爷曾经告诉过我:“孩子啊,我们每一个人其实就像是在时间这条漫长无尽头的河流当中漂浮不定的一只小小的蜉蝣而已,但即便如此,也要努力用自己生命中那极其短暂的邂逅,在这片广袤无垠的世界留下属于我们独一无二且永不磨灭的印记才行呐!”

一、樟木箱里的时光褶皱

阁楼东南角的樟木箱总散发着清苦的香气,那是母亲的嫁妆。去年深秋整理旧物时,箱底泛黄的信笺簌簌滑落,像一群振翅欲飞的枯叶蝶。1987年的钢笔字迹在时光里洇开,见字如面四个字带着墨水特有的涩感,瞬间打通了时空隧道。

那是父亲写给母亲的第一封信。彼时他在千里之外的矿山做技术员,母亲是镇上供销社的售货员。信里详细描述着矿灯如何穿透百米深的黑暗,岩壁上的水珠怎样在光束里折射出彩虹,末了却突然笔锋一转:今日路过山下菜园,见着满架扁豆花开得正好,倒让我想起你窗台上那盆茉莉。

母亲总说他们那代人的浪漫藏在柴米油盐的罅隙里。父亲探亲归来时,会用搪瓷缸子装着偷摘的野蔷薇;母亲值夜班,父亲便在供销社后门的路灯下默默守候,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一等就是三小时。那些没有玫瑰与香槟的岁月,两个年轻人用彼此的体温焐热了清贫的时光,在工资条与粮本的间隙里,写出了最动人的情诗。

箱底那一本破旧不堪、布满灰尘和褶皱且略显发黄的作文本静静地躺着那里,仿佛在默默诉说着曾经的故事与回忆——这可是我小学时候写下的珍贵之物啊!翻开这本尘封已久的本子,可以看到当时那个年幼无知却充满想象力的孩子留下了稚嫩而又天真无邪的字迹:“我的爸爸是超人……”

岁月如梭,如今重新审视这张已经泛黄的纸页,突然间让我领悟到了许多过去未曾注意过或者早已遗忘掉的细微之处。比如,原来父亲一直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悄悄地拿起针线开始修补我那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的书包,他小心翼翼地将书包上那些破烂的边角处用厚厚的牛皮纸一点一点地粘贴牢固;还有每次当父亲结束漫长的出差回到家中时,他总会从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送给我作为礼物,而那些糖果的包装纸更是神奇无比,只要将它们放在阳光底下一照,就会立刻变换成七种绚丽多彩的颜色来呢!

这些被时间所淹没并深埋于心底深处的美好瞬间,宛如一颗颗散落在记忆之海中闪闪发光的珍珠一般,它们彼此相互连接在一起,共同编织成了一条名叫“父亲”的耀眼夺目、光彩照人的华丽项链。

二、手术灯下的生命交响

市中心医院住院部十二楼的护士站永远亮着暖黄色的灯。2020年初春,当新冠疫情的阴影笼罩江城,这里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我至今记得护士长陈姐剪去长发时眼里的星光,发梢落在地面的瞬间,她笑着说:姑娘家家的,头发还能再长。转身却在更衣室偷偷抹了把眼泪。

那段日子,防护服是我们最亲密的铠甲。每次穿脱都要耗费半小时,护目镜在鼻梁压出紫红的伤痕,口罩里的水汽凝结成水珠顺着下巴滴落。但当8床的老爷子用颤巍巍的手写下,当治愈患者隔着玻璃比出爱心手势,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掌心的温度。

最难忘的是那个暴雨夜,急救车呼啸而至。车门打开的瞬间,浑身湿透的母亲紧紧抱着昏迷的孩子跪在雨里,积水漫过她的帆布鞋。我们推着抢救车奔跑在走廊,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与雨声交织成生命的鼓点。三个小时后,当孩子的啼哭穿透黎明前的黑暗,年轻的母亲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一刻,我忽然懂得这身白衣承载的重量——不仅是救死扶伤的职责,更是穿越黑暗时,人与人之间传递的那束微光。

后来整理抗疫日记,发现某页纸的边缘有淡淡的泪痕。那天连续工作了十六小时,脱下防护服时,手机屏幕亮起女儿发来的语音:妈妈,月亮说它会替我陪着你。抬头望向窗外,一轮满月正悬于夜空,月光穿过云层洒在急诊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银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三、老茶馆里的光阴故事

巷尾的忘年茶馆开了近三十年,斑驳的木门上挂着褪色的木牌。老板娘李婶总系着靛蓝印花围裙,铜壶在她手里转出好看的弧线,滚烫的开水注入白瓷盖碗,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上的冰花。

每天清晨五点半,张大爷总会准时出现在靠窗的老位置。他是退休的中学教师,鬓角的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搪瓷缸子上为人民服务的字样早已磨得模糊,里面永远泡着廉价的茉莉花茶。张大爷喜欢讲过去的故事,从恢复高考那年的万人赶考,到中国女排第一次夺冠时的万人空巷,他的声音里总有种穿越岁月的力量。有次我问他为什么总来这儿,老人呷了口茶,望向窗外:这里有光阴的味道。

茶馆是城市的缩影,也是人情的博物馆。卖菜的王婶会把最新鲜的豌豆尖留给李婶,修车铺的老刘常帮茶馆修补漏雨的屋顶,放学归来的孩子们总围着李婶讨糖吃。去年冬天特别冷,茶馆的暖气坏了,熟客们自发带来了家里的电暖器,十几台不同款式的取暖器摆在屋里,像一片温暖的小森林。李婶切了冻梨分给大家,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与温柔。

除夕夜,茶馆破例营业到凌晨。玻璃窗上贴满了孩子们写的福字,暖黄的灯光里,张大爷用二胡拉着《赛马》,老刘跟着调子打拍子,李婶端出自制的腊肉粽子。电视里春节晚会的歌舞声、茶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老人们的谈笑声,在小小的茶馆里交织成最动人的人间烟火。我忽然明白,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有这样一些地方,能让奔波的灵魂找到栖息的港湾,让孤独的生命在彼此的陪伴中,寻得片刻的安宁与温暖。

### 四、田埂上的四季恋歌

外婆的村庄藏在大别山褶皱里,青瓦白墙的农舍沿着山脚铺展开来,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每次回去,总能看见外公牵着外婆的手在田埂上散步,落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银白的发丝在风中微微颤动。

外公年轻时是村里的木匠,手艺好得能在木梳上刻出龙凤呈祥。他给外婆做的樟木箱用了五十年,箱角的铜锁依然锃亮。去年春天,外公突然说要给曾孙做个木马,八十岁的老人戴着老花镜,在院子里支起木工架,刨花在阳光下飞舞,木香混着槐花香弥漫了整个小院。外婆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择菜一边絮絮叨叨:当心伤着手渴了就喝晾好的绿豆汤,絮叨里藏着六十年的相濡以沫。

村庄的时光是用节气丈量的。清明前采新茶,端午时包粽子,立秋后晒秋粮,冬至日腌腊肉。去年芒种,我跟着外公去插秧。他把秧苗分好捆,用稻草系成整齐的小把,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栽秧要浅插稳放,就像做人,根基要稳,姿态要低。泥水漫过小腿,冰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远处传来布谷鸟的鸣叫,新插的秧苗在风中轻轻摇晃,像绿色的波浪。收工时回望田野,整齐的秧苗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忽然懂得这土地上生长的不仅是庄稼,还有生生不息的希望与传承。

某个雨后的清晨,我看见外公蹲在菜畦边,小心翼翼地把掉落的槐花捡进竹篮。外婆站在廊下看着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与山间的薄雾缠绕在一起,空气中浮动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那一刻,时光仿佛停滞了,又好像在无限地延展,将所有平凡的瞬间,都酿成了岁月里的甜酒。

### 五、月光下的永恒约定

昨夜又站在香樟树下,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动树梢的新叶沙沙作响。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散落的琴键。远处传来邻居家孩子的笑声,夹杂着炒菜的滋滋声与电视里的新闻播报,这些琐碎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人间最真实的背景音。

手机屏幕亮起,是远方朋友发来的照片:她站在塞纳河畔,身后是埃菲尔铁塔的璀璨灯光。配文写着:突然想起你说的,每个相遇都是星辰的馈赠。忽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年,我们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用泡面庆祝找到第一份工作;想起加班到深夜,她骑着电动车载我穿过无人的街道,风把我们的笑声吹得很远;想起离别时在机场,她塞给我一本泛黄的诗集,扉页上写着:我们终将在更高处相逢。

月光渐渐移过屋顶,爬上斑驳的砖墙。墙根处的野蔷薇开得正好,淡粉色的花瓣上凝结着夜露,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我想起阿爷说过的话:生命是一场盛大的遇见,我们都是彼此的星辰。那些共同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风景,甚至争吵时落下的眼泪,都会在时光里沉淀成最珍贵的宝藏。就像这月光,穿越千年依然皎洁,而我们在月光下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并肩,都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

远处的钟楼传来十下钟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鸽子。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夜空,剪影在满月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我轻轻抚摸香樟树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它温热的脉动。树洞里藏着我童年时埋下的玻璃弹珠,藏着少年时偷偷写下的心事,藏着无数个日夜更迭里,人与树相互守望的秘密。

月光下,在一起三个字仿佛有了生命,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它们是母亲信笺上的钢笔字迹,是防护服上的名字,是茶馆里的谈笑声,是田埂上相携的身影。这些平凡的瞬间,如同散落在人间的星辰,虽然微弱,却在彼此的映照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而这份光芒,将继续照亮我们前行的路,在时光的长河里,书写更多关于爱与陪伴的传奇。

夜深了,巷子里的灯光次第熄灭,唯有月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一切。香樟树的影子在地面缓缓移动,像时光的指针。我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又会有新的相遇在街角发生,新的故事在茶馆里流转,新的生命在田埂上萌芽。而这永恒的月光,将见证所有的悲欢离合,将所有在一起的瞬间,酿成岁月里永不褪色的传奇,在时光的长河中,静静流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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