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冈一阵沉默,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面色严肃道:“忠叔,我知道突然带她回来,没提前跟你打招呼,这事确实办的冒昧了!
但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老王开玩笑!人都走了好多年了!”
王忠叹息一声,严肃道:“这事真没开玩笑!”
“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俩怎么玩闹,你也不能拿你孩子开玩笑啊!”王冈不满的摇头,伸手示意何紫烟把脖子上的吊坠拿出来。
一脸茫然的何紫烟还没弄清状况,见他比划,便依言拿出那个奇形吊坠。
“这是不是你的传家宝!”王冈指着吊坠,揶揄道:“你要不认,我还可以找别人作证,比如林家那位婶子!”
“你别乱来!”王忠慌忙阻止他,思索一下,叹息道:“其实她那块才是正品!其他的都是我仿制的!”
“哦……”王冈拖长音笑道:“所以你承认了,是不是?”
“唉!”王忠没有理会王冈,娓娓说道:“那年我随老爷微服探查一件案子,对方穷凶极恶,找来贼人行刺,老爷身中数箭,侥幸逃的性命,养伤之时,恰遇何菱娘子仓皇避祸,老爷心善便收留了她,而后……”
王忠顿了一下,看向王冈道:“二人便生了情愫,而那时为了安全,老爷与她相处之时,用了我的名字!
至于那奇形吊坠,是老爷亲自画的样式,请巧匠所做,原是准备送给大娘子的,后来也送给了何菱娘子……”
王冈突然问道:“我爹屁股上是不是中箭了?”
“咦!你怎么知道!”王忠诧异道:“他受伤这事让我保密的!他那时中了三箭,一箭在背,一箭在肩,还有一箭在屁股上!”
王冈咽口唾沫,不知该说什么。
何紫烟现在算是听明白了,连忙问道:“那我爹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你娘没告诉你?”王忠诧异道:“老爷当初是准备把何菱娘子纳妾的,后来她家人寻来,说是家事已毕,来接她回去,她主动走的!”
“啊!怎么会是这样!”何紫烟惊讶不已,然后看向王冈道:“所以,你是我哥?”
“你先别说话!”王冈狠狠的揉了把脸,认真道:“忠叔,你真不是在逗我?”
王忠摊手道:“这个事还能怎么撒谎!你把何菱娘子叫来,不就都清楚了吗?”
“那你方才还跟忠婶……”
“为尊者讳嘛!”王忠理所当然道:“我若当她面去说这事,还不知外面会传成什么样!”
王冈有些乱,无奈道:“那现在怎么办?”
王忠道:“这还能怎么办?人家姑娘都被你千里迢迢带回来了,肯定要认回来啊!还有,这事你还得跟大娘子说一声!”
“这怎么说啊!”王冈苦着脸道:“我姐要是知道这事,估计能把老王的坟给刨了!”
“那不能!”王忠语气肯定:“夫人还在里面呢!”
王冈:“……”
忠叔,你是会安慰人的!
“所以,那就就放心大胆去说,不会有任何后果!”王忠大义凛然的劝道:“再说这事又不是你干的,你怕什么?真不行,我陪你一块去说!”
王冈点点头,忽感觉这口气有些熟悉,猛的抬头看去,狐疑道:“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没啊!这么严肃的事,我笑什么!”王忠一脸郑重。
“不对,你刚才就是笑了!”王冈大怒:“老匹夫,你在看我笑话!”
王忠后退一步,冷笑道:“不过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已!”
“受死吧,老匹夫……”
……
王家祖坟前。
王冈先是让何紫烟上了香,然后他又跪在坟前,边烧纸,边将这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而后道:“娘,事情就是这样的!你要有气只管撒,千万别在心里憋着!你要干不过他,就托梦给大姐,让她来帮你一起骂……”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王冈感觉痛快多了,有烦心事果然不能在心里憋着,说出来才痛快!烦的人多了,你也就不烦了!
王冈又拜了拜方才起身,何紫烟凑上来冷笑道:“你爹叫王忠,你叫林山,呵!还真是随根啊!”
“你!你懂什么,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这是江湖经验!”王冈瞪她一眼,拂袖而去。
何紫烟连忙追上来,问道:“王冈,那我现在去哪?”
王冈大步往前而去,边走边说:“先随我进京,我带你去见见大姐!”
“哦!太好了!”何紫烟大为兴奋,欢呼道:“我早就听说京城繁华了!一定很好玩吧!”
王冈见她欢呼雀跃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性情!
二人边走边说,回到王家大宅时,就见林渔一脸焦急的等在门前。
王冈神色一变,以林渔的心性,不是重要事,他不会这般失态的,他当下快步走去,叫道:“老林,怎么了?”
林渔也慌忙走来,匆忙道:“不好了,方才章相公老家来信,说是章家老夫人走了!”
王冈一怔,这事可太不巧了!一个老太太去世不算什么,可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却是章惇要守孝丁忧三年,这一门直系也不能嫁娶,赴宴……
一切局势都要重新考量!
“走!过去看看!”王冈一声吩咐,大步而去。
……
章惇呆坐在书案之前,看着刚写好的奏折,久久发呆。
好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却又要再等三年,可三年后的局势,又当如何?
张氏走了进来,伸手轻抚其背,以为安慰。
章惇转身握住她的手,摇摇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我没事,老娘的身子早有预兆,我有想过的!只是大姐与王玉昆的事,怕是不成了!”
张氏皱眉道:“他还年轻,无非是等上三年而已!”
章惇摇摇头道:“他如今已是监察御史,再往上就是朝堂重臣了,朝廷又怎会随便让一个毛头小子担任!
如今让他等上三年,几乎就是让他蹉跎三年光阴,可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才花了一年时间而已!”
张氏闻言沉默下去,半晌道:“兴许他愿意呢……”
话未说完张氏的语气就弱了下去,她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朝堂越往高层,竞争越大,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人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的!
章惇也苦笑道:“他若愿意等,我便再也不阻拦他与大姐儿之事了!”
接着房中一声叹息,沉寂下去。
章若呆滞的站在房外,薄薄的嘴唇上咬出一排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