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可以啊,腿力不错!”
霍追飞快地补了一枪,他抹了一把自己腿,他一直不敢用这条曾经与他失联过的腿,刚才情况危急,他来不及思考,凭着本能动作。
但显然,这条腿的力量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抚摸着这条回来了的腿,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人,他上了前线,这条能用,比左腿更加好使,里头似乎蕴藏着一股原本不属于他的力量。
是她的馈赠,也是她的激励!
他原本想去参加她的婚礼,但任务来了,他只好把红包给霍迟帮忙带过去。
他想背她出门,将她交给江行野,可眼前的任务让他想一想的时间都没有。
枪声密集,霍追的右脚掌在地上猛地一踩,腿部用力,人已经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躲开!”
他扑了过去,抱着一名战友翻滚开了,抬手一枪,将躲在树上的一名狙击手击落下来。
江行野的腿也用力踩了一下自行车的踏板,他的后座椅上坐着新娘子,七月的烈阳照在两人的头顶,时光缓慢,岁月静好。
“你不问问霍追给了多大的红包?”
许清欢扯着他的衣摆,“管他给多大的红包,将来咱们不都得还回去?”
“咱们”让江行野的心里如同喝了蜜一样地甜。
“到时候我们送他一个更大的。”江行野道,感谢他没有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你说了算。”
两人去了县里,先在照相馆照了相。
别人夫妻都是正襟危坐,拘谨得像是同一张照片里的陌生人,许清欢和江行野面对面而立,两人同时看向镜头,她的手轻轻地搭在江行野的肩上,如同从油画里走出来的民国伉俪,流露出浓浓的情深意切。
照相馆的师傅觉得学到了,“好看,同志,能不能商量一下,你们这照片我不收钱,只要你们准我把你们的照片洗出来,摆在门口当样品就行。”
江行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倒贴钱给我也不行。”
倒贴钱是不可能的,这照相馆是国营的。
这两人一看就是不差钱的,师傅只好收了这心思,反正这照相馆也不是自己的,挣不挣钱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他每个月拿死工资,操这份心干什么?
照的照片要过几天才能来取,江行野交了洗十张的钱。
两人又绕去了公社拿结婚证,顺便送了一把糖给登记机关的干事。
这年代的结婚证就像一张奖状,上面也没有照片,只写着两人的名字,身份证号什么的也没有,顶头就是一句语录,下面盖着发证机关的公章。
拿到结婚证,江行野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目光盯着两人的名字看,握着“奖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回去的时候自行车蹬得飞快。
这条路还是原来的老路,只不过在修新路的时候稍微修整了一下,上面铺了一层青石子儿,虽不平,但也不颠簸,许清欢搂着他的腰,坐得稳稳当当。
快到生产队的时候,他将车停在一株老榆树下面,遮挡了太阳。
许清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习惯让他撑着车子,要下来,江行野一只手扶着笼头,一只手揽着她,他低垂眼眸,声音有些哽咽,“欢欢,我们终于结婚了。”
于他而言,这张结婚证才真正给了他安全感,于他在法律意义上认可了他的身份,将来不管多少人说他配不上许清欢,至少法律上,他是合法的配偶。
“嗯,我们结婚了!”许清欢四顾无人,捧着他的脸颊,在他的鼻尖落下一个吻,“阿野,让你久等了!”
她十八岁才能拿结婚证,她今天才成年,成了江行野的妻子。
他将她托起来,抱在怀里,情不自禁地转了一圈。
带着花香的风从他们身边绕过,青山在背后,蔚蓝的天空斜着向前低垂,天地间,他们的幸福是这样纯粹,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世界。
简靖川站在村口迎接,看到女儿归来,他的鼻头就是一酸,他的女儿,他还没有来得及养,就要嫁人了。
许清欢小跑过去,抱着父亲的胳膊,手指头在微蜷的掌心里挠了挠,“爸爸,我今天漂亮吧?”
“漂亮!”
我的小公主真漂亮啊!
他眼眶有些湿润,抬手想像从前一样揉乱女儿的头发,但看到她将头发盘起来,像个成熟的妇人,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抚在上面。
许清欢骄傲地一笑,“上次我没来得及说,我在燕城有一套五进的四合院,准备将来去住。那宅子挺好的,要是很长时间没人住,我怕它坏了。
爸,你在燕城上班的话,有时间能不能帮我过去住几天?让那宅子吸一吸人气。”
简靖川那点伤感的情绪就这样被这天真烂漫的话冲散了,他笑一声,“让你爸去帮你散人气?你这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靠你女儿这个天才脑瓜子想出来的呀!”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就好似那曾经彼此错离的十四年不曾空白过,骨血深处的牵绊一直将这父女深情固留在他们的心上,从不曾远离。
今天的证婚人是张长青,他在一对新人面前讲话,“江行野同志和许清欢同志是我们安广县两名非常优秀的青年;
他们有知识,有闯劲,有责任心,不光是带领我们上江大队也带领红旗公社的社员们致富,走出了一条开阔时代的道路;
今天我很荣幸能够为两位同志做证婚人,这是我的荣幸,我也代表安广县谢谢两位同志,未来,我们再接再厉!”
掌声雷动。
赶来观礼的社员们对两人交口称赞。
也有议论声不绝。
“看到没有,那些穿军装的,还有穿白衬衫的,都是许知青这边的亲戚。”
“听说许知青的爸爸很了不起。”
“不是说牺牲了吗?”
“没牺牲啊,人家说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去了,很危险,所以没让许知青知道。”
“天啦,那还活着的话,那不得当大官啊!”
“那当然了。”
“这江行野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怎么就找这么好的歌媳妇儿,啧啧,江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吃席的时候,江成发、霍老太太、简靖川、王越泽、李守志等从军的人一桌,这一桌最热闹,说起战场上的事,这些曾经或是现在的英雄们无不怀念。
张长青等这些地方上的领导们也只有在旁边听的份。
这一幕看在上江大队的社员们眼里,自然又有一番说辞。
知青们分了两桌,陆念瑛和孔丽娟没有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两人各自送了五毛钱的礼,也列席在座,但可惜的是,知青们说起厂子里的事,两人也依然插不进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