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我们真的是恋人，”谢羽站在原地直直凝视着杨慕华，“我们就是平等的。你应该尊重我，而不是动不动拿我来出气。”
杨慕华有些不服气地道：“那不是你自己刚才胡说八道在先？”
“好，就算我那句话说错了，你就可以随便对我动手吗？”
“……”杨慕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谢羽一脸强硬的样子，“本座对你已经够好了，本座在这世上从来就没对一个人这么好过！”
“所以，假设你对其他人暴力指数是100，对我是60，我就应该为胜过了世界上其他所有人而开心吗？那我为什么不去找个暴力指数为0的伴侣？”
这还是谢羽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杨慕华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良配。
杨慕华的喜怒无常让谢羽感到无比熟悉，而人常常会不自觉爱上自己最熟悉的那种类型，哪怕它曾经给自己带来了无尽伤害。
因为创伤过深的人往往不知道如何跟他人建立良性亲密关系，完全陌生的相处方式会带来未知的恐惧，熟悉的模式则虽然痛苦，却让人感到安全。
很多人就是这样在找伴侣时重复着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在不自知的主动制造痛苦的模式中，走完一生。
当然，谢羽比那些人好的地方在于，他通过研究心理学进行了自救。所以他此刻能及时觉察到自己爱上杨慕华的真正原因。
而觉察，就是跳出这种模式的开始。
“你到底要本座怎么样！”杨慕华一时间也有些不悦。
谢羽一阵心累，不再说话。
秦云碧默默跟在两人的身后，为这场因自己而引发的战争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己都正因和楚彬闹翻而痛苦，哪里还能管得了别人的感情问题呢？
就这样，杨慕华和谢羽开始冷战。
他们再也没了爬山的心情，便径直下了山，来到附近市集的一家客栈吃饭。
杨慕华点单后，他和谢羽就是各吃各的饭，谁都不多说一句话。
秦云碧本就不是擅长活跃气氛的性格，便也只是默默低头扒饭。
杨慕华忽然就觉得气氛很令他感到窒息。
当谢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时候，他嫌其过于聒噪；可是现在，他却开始无比怀念那种聒噪。
“你……吃饱了吗？”杨慕华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要不要再加点你爱吃的菜？”
“不用。”谢羽头也不抬地淡淡回答。
“……”杨慕华感觉碰了个钉子。
两人间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杨慕华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你真要一直跟本座闹别扭？”
谢羽没理他。
“那……就算是本座错了行不行？”杨慕华说这句话的声音轻得像蚊子，毕竟他很不习惯跟人认错，“本座跟你说对不起。”
谢羽听到这番话，气倒是瞬间消了许多。
只要杨慕华懂得反思与改变自己，那这段关系就还有救。哪怕每次只是一点小改变，一滴滴小改变就能汇聚成大改变。
但谢羽还是板着脸，“那你得保证以后不再犯。以及，以后对我说话态度好点，别动不动就是什么‘谁许你这样跟本座说话的’，要随时记住我俩是平等的。”
“……你不要得寸进尺。”杨慕华闻言有些郁闷，“再怎么说本座也是辰龙教的少教主，你只是个小弟子，怎么可能完全平等？”
“你放心，在公开场合我还是会叫你少教主，会对你恭敬；但在私底下，我们就是平等的。
“我知道‘平等’这两个字对你来说很陌生，但这就是我在关系中的基本诉求。你做得到我们便继续走下去；若做不到，我们可以继续当同僚，但不能再当恋人。”
“……”面对谢羽冷静且清晰明了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杨慕华再次沉默了半晌。
最终，他终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本座答应你便是，本座会尽力做到的。”
“这还差不多。”谢羽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下来。他知道，杨慕华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而且他的说法虽然只是“尽力做到”，却反而更加真实，毕竟他的暴力倾向有时候都不受他自己控制。
“恭喜你们和好。”秦云碧这时才终于敢说话。
杨慕华瞟了他一眼，“以后不许叫他‘阿羽’了。”
“喂，这是人家的错吗！”谢羽忍无可忍地抗议道，“是你自己一口一个全名地叫得太生疏了好吗？”
“……好，那本座以后也叫你‘阿羽’。”这会儿的杨慕华刚把谢羽给哄好，倒是对他很听话。
谢羽“哼”了一声，心道，这种事都要我自己来提醒，要不是遇上的是我，真的活该你注孤生。
杨慕华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柔声道：“别再闹别扭了，本座还是喜欢你叽叽喳喳说说笑笑的模样。”
谢羽撇撇嘴，“这会儿又喜欢我话多啦？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嫌我吵。”
看到他二人打情骂俏，秦云碧心中不禁涌起些许羡慕。
他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和楚彬在一起的甜蜜岁月。
事实上，他和楚彬在小时候就已经相识了。
他六岁那年，偶然遇到楚彬被几个弟子围起来嘲弄殴打的情景。
楚彬是孤儿，而傲云剑派的其他弟子，其实很多都来自于富贵人家，有好些官宦家庭都喜欢把子弟们送去习武的门派锻炼一下。
偏偏楚彬还表现得特别出色，就不免会惹人嫉妒。
于是便有人嘲讽他是没娘的野种，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
“才不是呢！”楚彬愤然反驳，“我爹娘只是在一场洪水中双双去世了，你们不许侮辱他们！”
“你这野种还敢冲我们凶！看我们今天怎么教训你！”
然后几个小弟子就开始群殴楚彬。
楚彬就算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打得狼狈不堪。
“住手！”这时，秦云碧及时出现。
“啊，是秦师兄。”小弟子们顿时变乖了不少。秦云碧就算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那也毕竟是掌门的亲儿子，谁又敢公然跟他过不去呢？
“你们这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是把我傲云剑派的规矩全都不放在眼里？这次我便饶了你们，再有下次，我定去叫爹来主持公告。滚。”
随着秦云碧冷冷说出的最后一个字，小弟子们立马作鸟兽散。
“谢谢你秦师弟。”楚彬抬起满是灰尘的脸，充满感激与崇拜地看向秦云碧，“你真厉害。”
秦云碧莞尔一笑，“还是头一次听到人夸我厉害呢。”
那天的秦云碧，对楚彬来说就是黑暗里忽然出现的一道光。
但后来随着和秦云碧的接触深入，他才渐渐发现秦云碧并没他想的那么高高在上。相反，秦云碧身为庶子必须处处隐藏锋芒，不惹人注意，他那生性低调的母亲也经常叮嘱他凡事不可瞎出头。
他们二人便像是在贫瘠荒漠中相依取暖的两个小苦瓜一般，都渐渐滋润了对方，变得越来越丰润甘甜。
只是秦云碧万万没想到，他和母亲都已经低调到这个地步了，有朝一日竟还是会被人针对。
要为母亲报仇，就不可能再在傲云剑派当乖宝宝，和楚彬伉俪情深。鱼和熊掌终究是不可兼得的。
“阿云，你现在是不是心情很不好？”谢羽忽然看着秦云碧出声，“那咱们就继续去游山玩水，早晚能把你心情给调整好的。”
“……谢谢你阿羽。”秦云碧有些感动，想不到谢羽竟能随时体谅他的心情。
谢羽笑道：“那咱们明天去逛杭城，后天嘛，附近还有好几个小村子小镇呢，我其实更喜欢比较安静的地方。”
杨慕华忽然幽幽插嘴道：“我们真要跟他一起踏青？”
谢羽想起他和秦云碧之间的往事，白了他一眼，“两人行变三人行，你不才是人生赢家吗？”
杨慕华听不懂什么叫“人生赢家”，只是看着秦云碧严肃地说道：“你以后离阿羽远一点，不许在我不在场的时候偷偷跟他说话。”
“好好，我知道了。”秦云碧笑着点头。
“……”谢羽发现这大醋缸子连两个0之间的醋都能吃，也真是够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