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丽丝闭嘴了。
如果不是手上没空，她甚至想假装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
可格林德沃沉默片刻后，竟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笑声差点把架子上的福克斯都要震塌下来。
“哈哈哈......”他擦了擦眼角微弱滚落的一滴泪花。
接过莉丽丝手上的一大盘火鸡，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璀璨笑容。
“你比你祖父，讨喜得多，小家伙。”
说罢又回头看向桌子后面的人，笑容森然：“总不至于，连吃同一只火鸡也不可以吧？”
邓布利多教授没有说话，只是仍然看着莉丽丝又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一旁用来吃下午茶的小叉子，往前推了推。
莉丽丝惊愕地觉得，此时的邓布利多教授身上多了零星的“人气”——神情不似以往那般从容。
不像他在学生们面前，从来运筹帷幄的模样。
这使得莉丽丝有些飘飘然——小女孩像只鬼鬼祟祟的小仓鼠，一边啃着两人默契留给她的鸡腿，一边胆大包天地观察两位先生的暗流涌动。
那双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你最好老实吃你的鸡腿。”格林德沃没有抬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语气里满是揶揄逗弄。
邓布利多紧皱着眉头：“请不要对我的学生指指点点。”
格林德沃只是往后一仰，用半睁开的眸子看着他。
但笑不语。
“......你好像很多余，宿主。”
“我知道，你闭嘴。”
莉丽丝惊吓之下只好埋头苦啃，还尽责地收拾了餐具，走时轻手轻脚。
只来得及匆匆忙忙向邓布利多教授和怪老头，说了句圣诞快乐。
就一溜烟地跑了。
她总觉得今天的格林德沃像是发了疯，甚至像是能看到他更早的时候——那般桀骜不驯的模样。
邓布利多教授辛苦了，她暗暗说着。
但是小斯卡曼德不该在这里——莉丽丝对自己的落荒而逃有些愧疚，只能小声向校长道歉。
只是回宿舍的路上，小电灯泡忍不住想：邓布利多教授如果把胡子剃了，会是什么样的呢？
“大逆不道！”系统高呼。
“......就说让你闭嘴啦！”莉丽丝脸红怒斥。
而此时她脑子里想着的两位先生，正定定对峙着。
格林德沃弯着眼睛，看向小家伙逃走的模样：“你又重新送了我一个有趣的礼物。”
“小莉丝不是物件。”邓布利多终于正眼看他，“你已经毁去过不止一个孩子了，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我有用？”格林德沃嗤笑着，“你难道不是还抱着那丝可笑的天真，觉得我可能变了——觉得我可能会帮你吗？”
“我算什么呢，邓布利多。”
“这么多年，我的自囚——”
算什么呢。
他没说出口。
他在高塔多年终于意识到的事，面前之人却仍在怀疑。
邓布利多只是淡漠地看向窗外：“如果不是这个过程，你不会知道这个结果。”
那又怎么能怪他不信。
格林德沃不说话了。
只余下壁炉里，微弱的噼啪声响。
————
莉丽丝从那天之后，就又再也没见过格林德沃，也没收到过怪老头的来信。
她有些隐约的失落，但比起自作主张地说些说合的废话。
她更相信历尽风霜和自罪的两位长辈，会有自己的判断。
当然，也因为开学后一整个学期的众多事项，已经占满了她全副心神。
在学生们回校后的第一节守护神咒私教课，莉丽丝惊喜地看到了健康完整的卢平教授。
这里的完整，是指连原来脸上有些惊人的伤疤，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硬要细细寻找，只能在左眼的边上，看到一道极浅的淡痕。
“您——看上去......太棒了！”
莉丽丝凑上前去，转来转去地看，眼珠子闪闪发亮。
她本想夸赞卢平教授长得好看，但总觉得有点失礼，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卢平教授好笑地拉住团团转的学生，如今更显儒雅端方的面容上，更是泛着健康的血色。
再不见以往的苍白。
“好了，莉丝。”他笑声浅浅，眼中流光，“我该认真地向你道谢。”
莉丽丝板正地立在当场。
卢平教授看得好笑：“连哈利都知道了，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旁的哈利甚至有些沮丧地看着莉丽丝，眉毛都成了倒八字。
他还特地给莉丝写了信！
她竟然早就知道了——而且，那个药剂竟然就是好友做出来的！
“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被你发现的，毕竟我自认为隐藏得很好。”
“但全因为你，我解脱了。”
莉丽丝也不再纠结小秘密被揭开的窘况，闻言心里立刻放起了烟花：“真的？”
卢平教授认真点头：“甚至脸上的伤疤——也是托了你那些药膳的福。”
“听说都是一些美丽夫人们喜爱的产品，我算是最貌不惊人的顾客了。”
莉丽丝连忙摆手。
“您现在站在教授们中间，也是最亮眼的一枝花了。”
卢平教授被她逗得笑出泪花。
他没有告诉小女孩，收到斯内普的信件时，他心头的震撼和不敢置信。
那种在暗无天日的枯井里，忽然被一束微光刺伤眼睛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大哭。
像孩子一般。
斯内普几乎成了慈善家，将一切全盘托出，言语间甚至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要以为重新成为普通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
卢平教授想起自己又是哭又是笑，冲着小天狼星说：“我欠那孩子一条命。”
他又怎么会为所欲为呢？
他几乎想不起来了——在喝下药液的那一天一夜里，那种像是从皮肉筋骨里，生生抽出一条黑色肋骨般的痛。
只记得他可以坦然地站在哈利面前，和小天狼星一起陪他看魁地奇，可以笑着在梦里和詹姆相见。
然后，他会尽毕生所学，培养、守护眼前的女孩。
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莉丽丝。
这个心软的孩子连救他一命，都不会开口。
是绝不会希望听到这种话语的。
而莉丽丝此时，反倒有些后知后觉的心虚：“您知道我当时其实可以为您保留狼人的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