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目光扫过屋内,看清那三人形貌时,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闲适惬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恼怒与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
他先是微微一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双眉紧蹙,厉声喝道:“居然是你们!”
他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眼前这三个不速之客,“好大胆子!没想到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私闯到赵王府中来!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他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三人不远处,面带忧色、神色复杂的母亲包惜弱,心中顿时一紧。
也顾不得再与郭靖等人理论,他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抢至包惜弱跟前。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伸手便将包惜弱从郭靖、华筝、穆念慈三人身边拉了过来,紧紧护在了自己身后。
“娘!”杨康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他下意识地将母亲往自己身后又拽了拽,仿佛眼前的三人是什么洪水猛兽,“您快离他们远一点!这些人来历不明,恐对您不利!”
包惜弱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挣了挣,柔声道:“康儿,不得无礼。”
“他们并非歹人。”她看向郭靖,眼神中带着几分歉疚和无奈,“靖儿,让你见笑了。”
郭靖涨红了脸,讷讷道:“包……包伯母言重了。”
他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杨康对自己的敌意如此明显,而包伯母却依旧温和善良。
华筝性子直率,见杨康这般态度,早已按捺不住,柳眉倒竖,娇叱道:“喂!你这人怎么回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来历不明?我乃蒙古公主华筝,这位是郭靖,还有穆念慈,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你,对自己母亲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穆念慈站在一旁,秀眉微蹙,神色清冷地看着杨康,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却仿佛比华筝的斥责更让杨康感到不自在。
杨康被华筝当众抢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更兼穆念慈那无声的目光,让他心中怒火更炽。
他猛地转过身,指着华筝,怒声道:“蒙古公主?哼!我大金王府岂容尔等蒙古蛮夷放肆!郭靖,我劝你速速带着你的人离开王府,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叫王府侍卫将你们乱棍打出!”
“你敢!”华筝也动了真怒,拔出腰间短剑,便要上前理论。
“华筝,不可!”郭靖连忙伸手拉住了她,对杨康沉声道:“康弟,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与你争吵。”
听到郭靖的话,杨康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包惜弱见杨康目光闪烁,那眼神中既有初见生人时的审视,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敌意,心中不由一紧。
她深知自己这个儿子,怕是难以轻易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义兄”。
她连忙抢上一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拉住杨康的衣袖,柔声说道:“康儿,休得无礼。”
“这是你义兄郭靖,为娘与她的母亲,李萍乃是姐妹!”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与不容置疑:“他的父亲郭啸天郭伯伯,与你父亲本是结义兄弟,情同骨肉。”
“你与郭靖,自然也是兄弟,今日重逢,乃是天大的喜事,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杨康眼神愈发闪烁不定,犹如暗夜中受惊的猫,瞳孔微微收缩。
他先是狐疑地打量了郭靖一番,见他一身粗布蒙古袍,身形魁梧,面容憨厚。
与自己平日所见的王孙公子、江湖豪客截然不同,心中更添了几分不屑与疑虑。
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向李萍,见她虽是农妇打扮,却自有一股沉稳坚毅之气。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俏立的穆念慈身上,穆念慈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
杨康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袖,虽未挣脱母亲,但语气中已带了几分不悦与质问:“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义兄?什么郭伯伯杨铁心?”
“我怎么从未听父王提起过?我父王乃是大金国六王爷,位高权重,我是他的世子,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蒙古来的义兄?”
他口中的“父王”,自然指的是完颜洪烈。
听到杨康这般脱口而出的质问,尤其是那一声“父王”,包惜弱的身体如遭重锤,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踉跄了一下,若非杨康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儿子,他的眉眼间依稀有着杨铁心的影子。
她心中五味杂陈,痛苦、愧疚、无奈、怜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再睁开眼时,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已满是决绝与悲伤。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康儿……到了如今,为娘……也不瞒着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其实,你并非……并非完颜洪烈的亲生儿子!”
“轰——!”
这短短的一句话,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狠狠劈在了杨康的头顶!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原地。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同时鸣叫。
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模糊,母亲悲伤的面容,郭靖憨厚的表情,华筝的眼神,穆念慈欲言又止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不……不可能……”杨康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
他猛地甩了甩头,似乎想将这荒谬绝伦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死死盯住包惜弱,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迷茫,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娘!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怎么可能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