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干活,这话在林家盖新房一事上应验真切。
三十个精壮劳力,加上林老虎兄弟,再算上老宅林远山父子三人,众人起早贪黑,不过三四日功夫就把四套宅院的地基全部挖好。
这几日里,窑厂烧制的青砖青瓦也陆续运到。
因新房修建的规模远超最初的规划,所需土坯的数量更是跟着激增了三倍之多。
梁青娥刚在村里放出还要收购土坯的消息,村里人便纷纷前来询问,与各家敲定具体收购数量后,村民们便推着板车、一车车将土坯往林家宅基地里运送。
不过一天功夫,宅基地周围的空地上就码起七八垛齐整的土坯墙,堆得比人都还要高。
地基挖好这日正好是中秋,中秋过完,二日,林远山就指挥着干活的汉子们开始夯实地基。
与此同时,林铮在八月十六这天的清早,背着书篓,提着拜师的束修礼,准时来家跟着冯敬上课了。
同样也是这天,黄夫子开办的学堂正式关馆了,就这样,二壮三壮和大壮林铮一道,同样开启了跟着冯敬读书的日子。
家事需要操持,地里的活计同样耽搁不得,还有三十多个壮劳力的饭菜需要筹备,一时间,林家上下一众人,可以说忙的是不可开交。
不说旁的,单说准备三十个壮劳力的饭菜,就不是易事,饶是俩儿媳跟着一起忙活,梁青娥也累的那叫一个腰酸背痛。
且随着地基夯实,开始垒砌砖墙以来,她老人家几乎每日里都会外出寻摸大梁,渐渐的,所有家事就都落到了陈秋莲和秦兰花头上。
偏秦兰花是个惯会躲懒的性子,梁青娥在跟前时还好些,只要错眼不见,这婆娘就要想法子偷懒磨洋工。
梁青娥是骂也骂了,威胁也威胁了,她也不是会上手打儿媳的婆婆。
原想着把她送回娘家呆段时间,也好让她心里有个惧怕,但转头一想又作罢了,家里人忙的脚不沾地,这娘们凭啥回娘家躲清闲。
思来想去,她便从老宅请来手脚麻利的刘春梅,让她专门负责给工人们做午间饭食,至于工钱,每日算八文钱。
刘春梅上任后,秦兰花就被梁青娥赶地里拔草去了,并给她下了死命令,一天拔不完三分地,不许吃饭。
三分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村里稍微勤快些的妇人汉子,都能侍弄的完,前提是不能偷懒。
为免她指使孩子们替代干活,梁青娥特意把最远的那块地单独交给她,逢到傍晚,她老人家得闲了,亲自去地里查验成果。
见婆婆动了真格,秦兰花顶着晒黑好几度的圆润脸蛋,心里那是悔之不迭,叫苦连天。
中秋节后,暑热渐消,除中午还有些热,一早一晚都颇是凉快。
天气好,工人们伙食也不错,四座宅院不消半个月,就垒完了墙体部分。
一面面山墙垒完,接下来就是架梁和铺设屋顶。
到这一步时,整个林家越发忙碌起来,以往几乎足不出户的林老头子和老杨氏,如今也时不时拄着拐棍过来瞅瞅。
俩人知晓冯敬在屋里给孩子们授课,他俩也不去进院打扰,每次站在新房外围看上一刻半刻钟,方心满意足回去。
见着新房子即将落成,老两口默默开始替梁青娥算起账来。
这一算,可了不得,二人顿时坐不住了,忙使唤重孙子长福去唤梁青娥。
梁青娥到时,就见公婆一左一右坐在堂屋门槛处,老两口眉头紧皱,抬眼瞧她时,一脸的凝重。
这,这是出啥事了。
“我问你,你那四座宅院恁气派,到现在一共花费了多少银子。”老杨氏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顾不得讨嫌,开口质问道。
其实她更想说,你家现在啥身份,盖个宽敞些的土坯房就罢了,不但用上了青砖地基,竟还砌了三尺高的青砖山墙。
这不是钱多烧的吗。
把家底都掏空,以后日子不过了啊。
听见婆婆问的是盖新房的花销,梁青娥心里松口气,拉了个板凳过来坐下,笑着道:“咋,娘问这个干啥,难不成晓得我最近手头紧,想着补贴我点。”
“快别贫嘴了。”老杨氏没好气道:“你铺恁大的摊子,我和你爹可顶不住,便是我俩的棺材本都填进去,只怕也不中用。”
老杨氏嘟囔完,林老头子也开了口:“老二家的,你给咱们说说,你手头银钱还够不够,要是还差些,咱大家伙给你凑一凑。”
林老头子口中的大家伙,显然指的是林远山和大陈氏等人。
梁青娥心口微暖,笑着拒绝了:“爹娘放心,我手头银钱足够了,便是差些,大不了迟些打家具陈设就是,反正还够撑到新宅子上梁封顶。”
老杨氏犹自不放心:“真的,你可不要硬扛,你大嫂和你好,只要你开口,肯定不能驳了你的面子。”
“真的,爹娘想是忘了,老二两口子那边还有进项呢,便是差个十几二十两,他俩那边也能顶上。”
见老两口听了进去,梁青娥复又道:“且大嫂还要给长福娶媳妇呢,到时置办酒席,往女方家送催婚礼,这都是开销……”
说到这,她眉心猛的就是一跳。
糟糕,她这段时间忙的,竟把大壮的婚事给忘了。
按照她和黄夫子当初的约定,只要小卫氏点头同意大壮做她的女婿,她即刻就请媒人上门提亲。
偏这段时日又是做酒糟,又是卖酒糟,后面天缘巧合,又碰上冯敬祖孙俩,然后又帮着安顿两人的生活。
及至家里又开始盖房子,她每日忙的陀螺一样,压根就忘了这件事。
老杨氏见梁青娥面色不对,就有些慌神:“咋,可是你听到啥风声,旦家那边有啥不妥。”
老太太口中的旦家,正是长福未婚妻旦阿酒家里。
见老太太误会,梁青娥忙道:“娘,你想哪儿去了,不关长福的事,是大壮……”
说着,她眼睛往四周扫视一圈,见宅院里只有自己三人,方把黄夫子提议俩孩子结亲的事儿,说了出来。
老杨氏听完,当即喜不自胜,就连一旁的林老头子,也乐的眉开眼笑。
“娘,你说黄夫子这是啥意思,莫不是后悔了,觉着咱家门户低,按理说,就算他家不愿意这门婚事,也该给咱们递个口信才是。”
老杨氏倒是一派乐观:“咱家大壮要相貌有相貌,要家底,如今家里也起了新房,要说门户低,匹配不上,老话不都说了吗,三十年河东转河西,莫欺少年穷,咱大壮一看就是个出息孩子,只要黄夫子有点眼力劲,就不会拒绝咱们大壮……”
连二房的重孙儿都开始说亲事,老杨氏兴致高昂,开始给梁青娥出谋划策:“这样,你赶紧回去,找个靠谱的媒人去黄家探探口风,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你让媒人把话说软和些,先瞅瞅黄家啥意思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