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江晚晚几乎足不出户，她看着在一边缝制新靴的怜冬愣神。
怜冬抬头捕捉到这一幕，笑道:“小姐您这般看着我作甚?”
她嘴上说着话，手中的动作没停。
江晚晚叹道:“想起娘亲还在世时的日子，我记得小时候随她出门，她总会备一些散碎银子，遇到苦命人，就会发一些出去。”
“夫人心善，只是好人不长命。”怜冬惋惜道。
江晚晚搁下书，看着她，似很随意的说道:“母亲救的那些人，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名老者，养的四个儿子都去了战场，下落不明，无人替他养老。”
怜冬点点头，“还好他遇见了夫人和小姐，如今在庄子里帮忙看护院子，能有个安稳的晚年。”
天下的穷苦人何其多，帮不完的。
江晚晚问道:“怜冬，你有没有印象较深刻的?”
怜冬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道:“天底下的穷人各有各的苦，若说印象深刻的，应该是一个小哥哥。”
“哦?”江晚晚饶有兴致看向她，“说来听听。”
怜冬停下手中的活，缓缓道:“有次遇到一群穷苦孩子在街头要饭，夫人让人去给些银子，孩子们都上前哄抢，只有一个男孩子站在人群的后方。”
“夫人问他为何不上前领银子，他说他只想要两个馒头。”
“夫人说要银子的见多了，只要馒头的还是第一次见，她拿了二两银子让我给那男孩子，还劝他长大了去参军，有任何困难直接来安国公府找她。”
“夫人引着小姐进店铺，奴婢站在门口等，瞧见男孩买了一个馒头，将剩下的银子给了不远处的瘸腿老人。”
“奴婢瞧着他品行好，就擅作主张跑过去给他点心，并且让他每日午时到国公府后门，拿些饭菜给他吃。”
她的话和陈树的说辞不谋而合，江晚晚觉得缘分还真是种奇妙的东西。
江晚晚:“那男孩子叫什么名字?”
怜冬摇摇头，“来后院门口吃过几次饭，问他什么都不回答。”
短暂的沉默之后。
怜冬叹了口气，“现在不知道那个男孩怎么样，若是还活着，现在该二十多岁了吧。”
江晚晚又道:“你还记得他的相貌吗？”
怜冬摇摇头，“奴婢那时候年纪小，记不太清了，而且他长大了，模样也会变化。”
她说得在理，江晚晚也不揪着这事儿。
见怜冬又忙起手中的活儿，江晚晚道:“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比你小两岁，如今都成婚了……”
怜冬立即警惕的打断:“小姐，奴婢不嫁。”
一句话将江晚晚的斟酌了半天的话，堵在喉头没有机会说出口。
“小姐，姑爷来了。”盼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晚晚刚站起身，便见门被由外而内推开，李璟率先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盼夏和流星，流星的手里提着食盒。
看来是从丽嫔宫里回来，江晚晚心虚的打量李璟的脸色，福身行礼。
流星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笑道:“江侧妃，这是丽嫔娘娘宫里的点心，陈嬷嬷让带来的。”
李璟坐在主位，怜冬连忙小跑着去沏茶。
江晚晚垂眸站在一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个听话的傀儡。
盼夏察觉到氛围不对，乖巧的退到江晚晚身后。
李璟看向江晚晚，道:“平日里就数你这院子最热闹，怎么我一来，就都哑巴了似的?”
“王爷从宫里回来，丽嫔娘娘可还好?”江晚晚坐到李璟旁边。
她也很苦恼，也许因为她知道李璟是南靖未来的皇帝，每每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江晚晚深知能上位者都不简单，在不了解李璟的情况下，本分些好。
李璟垂眸道:“今日听到北狄求亲的消息，这会儿正在和昭华抱头痛哭。”
“北狄求亲?”江晚晚惊愣。
不应该啊！
她记得上一世是郁承安的行军记录先回的京城，没听说陈树那边有动静啊。
李璟解释道:“北狄提出休战，北狄四皇子求娶南靖公主。”
“萧琰?”江晚晚激动的站起身，在场的人皆吓了一跳。
李璟的目光晦暗不明，他拧眉看着江晚晚。
江晚晚连忙找补:“昭华公主金尊玉贵，北狄那么远，丽嫔娘娘如何舍得。”
怎么回事？
上一世北狄只是提出让南靖嫁公主去北狄和亲，并没有指明是北狄四皇子。
她会嫁给萧琰，是她亲自选的。
李璟的手握成拳，青筋凸起。他叹道:“终究是我朝太弱，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是的，古往今来都是强者说的算。
战事消耗巨大，且冬日寒冷，对物资贫瘠的北狄来说，恐怕经不起折腾。
江晚晚看向李璟，昭华公主是他的亲妹妹，他应该也是不舍的吧？
想起自己上一世嫁给萧琰的遭遇，江晚晚便觉通体生寒。
她想要提醒李璟找人代嫁的话，犹豫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谁的命不是命呢?她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还是别去干涉人家的因果。
李璟道:“明日李星泽就要去明月司任职，你的武婢找得怎么样？”
江晚晚明白他的意思，明月司一旦正式替皇上办事，势必会动到世家的利益。
但凡有人往深挖一些，就知道她也参与其中，咬不动李星泽，自然会拿她开刀，身边没人手真不行。
江晚晚有些发愁，“月影这几日一直在跑牙行，还没买到合适的人。”
李璟问道:“你的那些暗卫呢？”
他和郁承安关系不错，可是江晚晚也不敢同他说明实际情况，回道:“派了十多人去帮忙打理产业，留了两人待命，其他几人分别在几个城门观察入城人员。”
李璟不解:“你派人在城门作何?”
江晚晚心想，一直等不到行军记录，兴许李璟的人有办法。
她如实回道:“行军打仗都有专门的人记录，郁承安的尸身都回来了，我猜想行军记录若是没被人销毁的话，是不是也快要送回来了。”
李璟点点头，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先去忙了。流云留给你，若是出门的话，不要离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