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俄罗斯的事,解雨辰和黑瞎子都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凌越多少能猜到他们的心思,无非是不想让无邪再参与进接下来的那件事里了。
对此,凌越并不在此时多作思索。
一切还要等事情更加明朗后,再作决断。
她有种直觉,无邪的作用,或者说那些人对他的安排,不会止步于捣毁汪家这件事情上。
凌越询问了齐秋这段时间在雨村的表现,得知对方足不出户,连院门都不踏出去,便有了计较。
昨晚睡得很晚,在飞机上又忙着看解雨辰带过来的昨晚刚接收到的资料,这会儿凌越有些困,便朝后靠着椅背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下一秒,手臂被轻轻拉扯着,一只温凉的手按着她的脑袋,让她歪靠进了他的怀里。
是张麒麟。
对他的气息已经熟悉的凌越连脑子都没动一下,顺着他的力道稍微侧了侧腰。
靠得更舒服了些。
没睁眼的凌越并不知道,同一时间伸出手的还有黑瞎子。
看张麒麟护宝贝似的把人拢在自己怀里,连他伸出去想要碰一碰凌越的手都被打开了,黑瞎子笑了笑,也不跟他争。
黑瞎子也知道对凌越而言,张麒麟是有些特殊的。
正面去争,他没有优势。
也没必要。
不然很容易一船的人全被踹回水里。
没看他小心眼儿的徒弟在后视镜里都快用眼刀把他给戳死了,结果一声都不敢吭吗?
看来大家都挺有自知之明的。
到家的时候,胖子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齐秋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一边削土豆皮,一边用凌越的平板看仙侠偶像剧。
声嘶力竭喊着要毁天灭地屠尽神佛的声音连厨房里锅碗瓢盆的撞击声都盖住了。
以至于转头看见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凌越时,齐秋吓得浑身一抖,手上削得只剩个皮帽子的土豆“咚”的一声,滑进了不锈钢盆里。
凌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过得挺安逸的。”
齐秋仰着脸讪笑:“还好,还好。”
其实是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过得如此平静普通。
不是以前那种压抑内心,伪装出来的表面的平静普通。
而是发自内心的平和。
很小的时候,齐秋就知道自己和周围的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不仅是他所学的法脉能力,更是他生来注定的命运,等到有能力算自己的死亡后,齐秋更是终日生活在紧绷的压抑的说不出的惶恐中。
他渴望有同类能让他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又深知很多事、很多话到死都绝对不能说出口。
就像丑小鸭生活在鸭群里,齐秋之前的十几年,伪装成正常人,生活在普通人里面。
时时刻刻的警惕不安,处处彰显的格格不入。
让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感受到了超过他承受极限的痛苦。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生来注定的命运?呵呵,现在他身边哪一个没这种命运?
他特殊的异于常人的能力和身份?
算了吧,连农家乐里一个洗碗的大爷都那么特殊,那么异于常人。
这段时间虽然足不出户,但已经对整个村子了解得差不多的齐秋表示,他现在可太快乐了!
快乐的齐秋被拎到了堂屋里,凌越作为主审官,无邪张麒麟左右陪着,黑瞎子歪靠在旁边椅子上,解雨辰寻了张凳子拉过来。
就连厨房的胖子也赶紧把汤炖好,往灶洞里塞了两根大木材,穿着围裙擦着手就靠在了一边的门框上。
这阵仗闹得齐秋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
他抬眸看了看凌越,又扭头看解雨辰,最后再看无邪:“确定要在这里说?”
意思是接下来的事,已经决定好,要让无邪参与吗?
无邪眼底思绪一沉,伸手握住凌越的手。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麒麟抬眸看向解雨辰和黑瞎子,黑瞎子抻着两条大长腿换了个交叠的姿势,漫不经心道:“说吧。”
既然他们已经做好决定,齐秋也不干涉,斟酌着捋好思绪,这才开口:“我对你们的事,以及你们究竟在这件事里都分别起着怎样的作用,其实算不上很了解。那我就从我知道的事情开始说起吧。我是在欧罗巴出生的……”
当年齐八爷算无可算,深知自己在国内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地。
为求自保,齐八爷借机远遁欧罗巴,这事儿黑瞎子和解雨辰都是知道的。
就连无邪也早有听闻。
解雨辰还知道更多。
比如前几年他就去过欧罗巴,那里有齐八爷提前为那件事做的准备。
但解雨辰并没有见到过齐秋,甚至连他的存在都无从得知。
可见齐八爷对齐秋是有特殊安排的。
根据齐秋所说,他在欧罗巴出生,三岁开始跟着学齐家法门,在五岁多的某个深夜,忽然被人带着匆忙离开欧罗巴之前,都是独自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地下室里的。
小时候齐秋对此没有太深刻的认知,虽然很向往去看看外面的天空,但因为周围没有其他人家,也没有其他小孩作为认知参考。
那时候的齐秋也不会觉得有多难熬,只在每天齐八爷下来教他知识的时候认真学习。
等对方上完课离开后,他就自己摆弄那些被他当作玩具的老物件。
说起这些的时候,明明才十几岁,齐秋的情绪却非常平静。
不是死气沉沉的阴郁的平静,而是风轻云淡的那种淡然。
乍然一看,有些奇怪。
再想到这个年龄的他,已经能自己选择痛苦的死去。
在极致的痛苦的死亡过后重新活过来,心性上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和豁达,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这些事齐秋都是简略带过,他主要想说的是离开欧罗巴之后的事。
那时候汪家还没有被处理,齐八爷应该是在齐秋身上动过什么手脚,让齐秋无法被任何方式“算”到。
可齐秋不能算到,齐秋身边的人却逃脱不掉。
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齐秋身边负责照顾他的人频频失踪或直接死亡。
不用说,其他人也知道,那段时间齐秋一定过得很糟糕。
一面是他终于遭受到了正常世界的冲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
一面是不明势力针对他的恶意,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直至齐八爷留给他的保护机制彻底耗光,齐秋去过很多国家,最后按照一个卦象,来到了俄罗斯。
他知道自己在俄罗斯,可以得到一段不会太久,但至少足够平静的生活。
凌越虽然在常规道义上同情齐秋的遭遇,但还是目的明确地问:“为什么是俄罗斯?”
为什么是圣彼得堡。
为什么是有尤里家族的圣彼得堡?
为什么是有植物园城堡地下室的圣彼得堡?
齐秋目光闪烁,似乎有意想要隐瞒什么。
但在屋子里几人的目光下,齐秋叹气:“因为齐羽。”
因为齐羽曾在那里停留过很长一段时间,也因为齐羽给他设置了一个明晃晃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