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梨没想到许世宴知道了这件事。
既然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之前不说，是怕许世宴年少冲动，会去周家闹事，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
但最近经历了种种“过山车”般的遭遇和打击，他的接受能力和心智，应该都会成熟一些。
许梨放下筷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是，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咱爸救过周老爷子，周老爷子为了报答咱爸的救命之恩，就承诺答应咱爸一个条件。”
“当时咱爸提议两家结个亲家，周老爷子一口答应。就这样，我跟周家的婚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下了。一定就是二十年。”
“我的订婚对象，就是周淮安，周家的二少爷。”
许世宴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经常去周氏集团和周家，就是为了见那个周淮安。”
许梨唇角苦涩的弯了弯：“对。”
从前，她确实常常主动去找周淮安。
而如今回想起来，讽刺的是，周淮安一次都没来过许家，在外更是从未声张过两人的关系。
若是哪怕他来过一次许家，许世宴也早就会知道她跟周淮安的关系了。
她默了默，
“虽然我们订了婚，但直到我成年，周家对履行婚约的事一直没主动提及过。”
“咱爸好面子，他们不提，咱爸也就不提。而且咱爸私下跟我说过，把我养这么大，就这么让我嫁过去，他还挺舍不得。”
“所以两家人就这么处着。直到咱家出了事，他们就更是不提了，后来就自然而然地退了婚。”
退婚的具体细节，许梨不想回忆，更不想再说给许世宴听。
“那……你喜欢周淮安吗？”
许梨沉默两秒，诚实道：“喜欢过。”
“那周淮安……到底喜欢你吗？”
许梨抿唇。
目光落到墙角那个木箱子上，里面的信，上次准备烧，却被别的事耽搁了。
停顿一秒，她将视线收回，低头搅着碗里的汤，声音低了下来：“大抵是不喜欢吧。”
说到此，许梨自嘲地笑了一下，
“说起来，我们两个这二十年来，也就小时候我厚着脸皮主动拉过他的手，长大之后，连手都没牵过了。”
许梨话音落罢，许世宴先是松了口气，原来在酒吧里，那些人说的都不对！姐姐明明就是清白的！
再是胸中怒火蹭蹭往上烧，有些替姐姐心酸：
“那他就这么一直耽误你？不喜欢大可以早早说出来啊！”
见弟弟还是没压住脾气，许梨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计较了。”
许世宴撇了撇嘴，狠狠戳了戳碗里的饭菜：“渣男！”
许梨抬头无奈地看了许世宴一眼：“成熟一点。”
顿了顿，“这世间的事情没有谁对不起谁，只能说缘分不到。我得承认，我跟他就是没有这个缘分。而且现在我已经放下了，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许氏集团这一大摊子事，还有母亲的病。
许世宴见姐姐这样说，也只得将心里的愤慨暂时摁了下去，心里却在想着，若是有一天给他遇见那个周淮安了。
他非好好揍对方一顿，替姐姐出口气不可！
——
今天太晚了，许梨惦记着医院的母亲，就没有再去许氏集团。
而且关于许氏集团，和那些工厂里工人们的未来，她已经隐隐有了动摇之心。
想再好好想想。
医院里。
许梨虽然给秦素柳请的有专业的陪护护工，也订的有专门的营养餐。
但过来时，还是带了许世宴炖的鸡汤。
因为之前的事，许世宴已经推了给秦子昂补课的活。
今天出了这事，许世宴在酒吧卖唱的工作也算是做不下去了，他在家里接了个线上一对一家教，晚上还有课，所以就没跟着一起过来。
“妈，这是世宴炖的鸡汤，你喝一点？”
秦素柳迷迷糊糊睁开眼，鼻孔插着氧气管，出气时，轻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合着氧气气流声，让人听起来心里发焦。
许梨不明白，前不久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最后许梨抱着母亲的头，让母亲枕在自己腿上，喂下去总共五六勺，秦素柳再也不愿喝了。
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困……”
头一歪再次睡了过去。
许梨之前向那位况医生询问过，母亲这种嗜睡的情况是否正常。
虽然况医生回答，白血病患者易出现缺氧症状，比如头晕、乏力、精神差、嗜睡。这都是正常的。
可她后来百度查过，如果出现这种极度嗜睡的情况，那说明病情正在恶化，已经非常糟糕了。
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待母亲熟睡后，她便出了病房，准备去看况医生在不在医院，想再详细问问母亲的情况。
但毕竟是大晚上打扰人家，许梨没好意思空手，拎了一袋苹果。
可等她站在况野的办公室外，准备敲门时，却从外面听到了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今天各项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她母亲这个情况，比我预想的要糟糕……”
“有多严重？”
“这么说吧，之前的治疗方案，是一边尝试治疗到达缓解期，一边等配型合适的骨髓。”
“如果在刚好是缓解期的时候找到合适骨髓，直接移植，这种成功率是最高的，且复发率是最低的。”
“可现在她母亲的身体各项机能都衰竭恶化的严重，恐怕缓解期都……都不能保证可以达到。”
里面沉默片刻。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是有，不过得从国外请一位国际知名血液病专家来，只有他有办法。不过……他很难请……出诊费就要上千万起步，而且光有钱还不一定能请得到，得靠关系预约档期。”
轰——
听到这里，许梨手脚一软，手里的塑料袋没拿稳，里面的苹果直接应声滚落在地！
外面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办公室里的人。
里面静默一秒，突然门被从内拉开。
而许梨看到里面除了况野外的另一个男人时，蓦地一怔！
周定禹？
——
医生办公室内。
况野带上门出去后，里面只有许梨和周定禹两个人在了。
许梨手脚冰凉，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身体原因，手抖个不停。
“冷？”男人低低沉沉的询问声，将许梨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她唇色苍白，摇了摇头，还未说话，周定禹就已经起身将空调给关掉了。
静默的空气里，周定禹盯着女人全无血色的小脸：“都听到了？”
许梨紧咬下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又怎么会跟况野打听她母亲的病情？
男人并未急着开口。
密闭的环境，深沉的月光从窗外倾泻，呼吸安静。
这种氛围，适合推心置腹。
头顶冷色的灯光下，男人轮廓深邃的脸愈加棱角分明，明明还是从前玩世不恭的那张脸。
可没由来的，许梨此刻却在男人漆黑的眼瞳里，捕捉到了几分认真。
他说：
“许小姐，有时候坚强就是逞强，有些事硬扛是没有用的。”
“你明白的，只要你愿意。”
“不管是许氏集团的烂摊子，还是能否给你母亲请到那位知名血液病专家。”
“这些你所忧心的事情，全都会迎刃而解。”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