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的马文涛和冯睿杰几人看着徐哲瀚的样子也是幸灾乐祸地议论道。
“瞅瞅老徐那熊样，估计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我也是头一次见书记发这么大的火。”
“活该！谁让他立了个一等功就牛得找不到北了。”
“你们当时都看见了，我和你马哥都劝过他吧，那他不听就别怪我们给书记打报告了。”
“没错，就得让书记治他……”
“淮南你一会把我们凑的那张卡给他送过去，哼，买房缺钱还不和大家说就知道在那儿打肿脸充胖子，活该被骂！”
而相对于接待室外的情况，在接待室里的李儒京依然皱着眉头。
他之所以这样严厉，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马上就一九九五了！
从这一年下半年开始，国家对于惩治腐败的决心将会是空前的坚定，所采取的手段和方式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某某某身为领导干部，严重违反政治规矩和组织纪律，严重违纪违法，且……仍不收敛、不收手，性质恶劣、情节严重……
这几乎是未来几年里大部分落马贪官的标准通报文案。
所以说没伸手的就别伸手，伸手的要尽早收手，心存侥幸执迷不悟最终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就比如已被双规的乔清风和被刑拘的骆映秋，还有远在京城依然看不清形势的骆辰星父子。
而此时在京城的骆辰星也是找到了老领导，扮着可怜相妄图用自己的功劳作为讨价还价的资本说道。
“老领导，我没有别的要求。”
“只是想请求组织看在我多年为党辛勤工作为人民全心全意服务的份儿上，对骆映秋的问题能给予从轻处理……”
然而老领导的一番话，却是让他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只见老领导毫不客气地训斥了骆辰星一顿开口说道。
“养不教父之过！你女儿的问题仅仅是你女儿的问题吗？”
“如果没有你的纵容和支持，她会犯下这样严重的罪行吗？”
“我听人说，为了要晋阳市那个旅游度假村的项目，你亲自给人打了电话施压。”
“骆辰星啊骆辰星，你糊涂至极啊！什么都不用说了，回去好好反省吧！”
说完这个话他随后便是直接挥手送客。
这个时候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妄想捞你女儿出来，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骆辰星听到这些话也是面色苍白地回到了家中，将儿子骆新荣召了过来让对方收拾一下赶紧出国。
从老领导的话中，他清楚地嗅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一种朝不保夕大难临头的危险。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就像当年的马家一样留下儿子一根独苗去海外保存家族的香火。
然而骆辰星终究搞错了一件事，马志尚之所以可以幸免，并不是因为逃得快逃得远，而是因为其涉案不深组织上网开一面。
而作为屁股不比骆映秋干净多少的骆新荣，显然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他的人刚到国际机场就被机场公安局的警察给扣了下来。
随后骆辰星也没有坚持太久，仅在半个月之后，就被中纪委的工作人员从家中带走接受调查。
齐鲁省城内的乔清风和骆映秋苦等求援不至，终于明白大势已去不得不向专案组如实招供所犯罪行。
一九九五年一月三日，跨年后的第三天，齐鲁省政协主席赵羽承到中央专案组案投案自首。
一月九日，省政府秘书长祝鑫儒投案自首。
一月十一日，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沈鸿彬被双规。
一月十六日，刚刚调任霞烟市任市长的原晋阳市委纪委书记马瑾，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接受调查审查。
一月十九日，晋阳市委副书记邹嘉伟，常务副市长蒋思源双双被查。
二月十日，蒋阳明同志不再担任齐鲁省人民政府省长、常委、委员另有任用。
这先是由市到省到京城，又由京城到省到市，这一来一回，一连串各级官员密集落马的场景。
不要说事发地的齐鲁省地动山摇，就连京城都感觉到了强烈的震感。
京城市委书记郭建国面色不变地看着报纸，对于女婿官场杀手光环属性的杀伤力，他现在基本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心境泰然。
反正他早就和中枢领导说过让女婿去晋阳任纪委书记不是不行。
但要是万一出现什么不利于团结不好收拾的局面，可别怪他女婿下手太狠更别想让他女婿背锅！
唉！女婿太能干了，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这不中纪委副书记狄鸿轩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一个劲地夸奖李儒京是纪检监察系统中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
同时还拐弯抹角地强调随着国家反腐力度的加强，纪检部门的改革和加强也势在必行。
他们现在急需李儒京这种年轻的骨干。
这言外之意就是还干什么市长，干什么市委书记啊！
李儒京就是天生干纪检的材料就应该在纪检战线上发光发热。
狄鸿轩的话不排除有逢迎他的可能性，但更重要的确实是自家女婿太能干了！
要不怎么能让黄玉成夏梓良这些便宜叔叔你争我抢盯着不放呢？
尤其黄玉成每次提及此事还都是怨念未消。
至于女婿下一步的路如何去走，他已经决定尊重女婿本人的意愿，而不是让别人像搬砖一样搬来搬去。
毕竟这已经好几年了，有人不会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吧？不会吧？
……
晋阳市委会议室。
在刚刚结束的市委常委会扩大会议上，一共有两项议题。
第一，贯彻落实齐鲁省委本月召开的全省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工作会议精神。
市委书记楚靖峰发表讲话，要求全市领导干部，坚决拥护中央和省委的决定。
并且坚决要和赵羽承、乔清风、邹嘉伟、马瑾等腐败分子划清界限。
同时要深刻汲取赵羽承等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案的教训，以案为鉴、引以为戒、警钟长鸣。
纪委书记李儒京强调，全体党员干部要时刻保持清醒头脑，保持敬畏之心。
务必桃做到从严自律，带头遵守党纪国法，做到一身正气、一尘不染，永葆党员的初心和本色。
第二，则是通过了洛城区委书记彭健柏为副市长的人选推荐。
会议结束后，楚靖峰将李儒京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简单聊了两句之后楚书记拿出一个小礼盒递了过去故作淡然地说道。
“昨天和德海市长聊天，咳，无意中听说你喜得贵子就准备了件小礼物。”
“我和你说，必须收着啊，给孩子的！”
李儒京闻言没有过多推辞，十分痛快地将礼盒收了下来开口说道。
“那就谢谢楚书记了！”
人家是一片盛情却之不恭，而且站在楚靖峰的角度，此举无疑是在向他表露善意。
除非他是想打对方的脸或者故意和对方划清界线，否则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楚靖峰见李儒京毫不犹豫地收下了礼盒，心情顿时大好神色也变得更加自然笑着问道。
“孩子名字取了没有？”
李儒京闻言对着楚靖峰开口说道。
“取了，就叫李玄儒，孩子的太姥爷给取的。”
楚书记听到李玄儒三个字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名字响亮而不够文雅，有些平平无奇。
但又听李儒京说这是郭老爷子起的，立刻就点头赞叹道。
“不愧是老领导啊，玄儒，这有让你的孩子继承你的风格之意，内涵深刻立意高远这个名字起得实在是好啊！”
李儒京闻言怔了一下，欸？别说经过楚靖峰这样强行解释一番，他也觉得儿子的名字顿时就高大上起来。
其实在起名的时候，他弱弱地向郭老爷子和父母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一定要有个儒字的话，叫玄儒是不是比家儒更有气势一些。
幸好最终这个玄字还是采纳了进去！
李儒京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赞同着开口说道。
“是吧，我也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好！”
自己儿子的名字，还是郭老给起的谁敢说个不好试试？
楚靖峰闻言也是特别叮嘱了李儒京一句说道。
“摆满月酒的时候别忘了知会一声。”
说完这个话然后他说说笑笑地将李儒京送出了办公室。
而等转身回来以后楚靖峰脸上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是一抹深深的无奈。
他一直认为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所以他曾经打算先给李儒京点颜色看看让李儒京分清楚谁是大小王。
结果呢李儒京反手就给他开了个染坊，不但把市委副书记邹嘉伟和常务副市长蒋思源一同送了进去。
甚至就连已经去了霞烟市上任的马瑾也没能幸免。
组织部长梁嘉泽这段时间明显憔悴了很多，宣传部长曹轩庆和市委秘书长钟智彬等人在常委会上一直留意着纪委书记的表情，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要是说吓破胆可能有些夸张，但心里肯定都是怕的！
在会上李儒京谈到的一身正气，一心为公，一尘不染。
这三项标准相比之下，只有第一项容易做到，而第二项和第三项，基本上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
不能说绝对没有，有也是凤毛麟角。
就拿他自己来说关于人工岛旅游度假村的开发项目，他真的就没有自己的私心吗？
对于中标公司他真的没有任何倾向性吗？
有些东西，只要查下来，你就很难说得清楚！
有些事情就算是出于公心，但公心也可能会导致不好的结果，而出于捞取私利的目的办的也不一定都是坏事。
至于到底违不违规，犯不犯法，其中的尺度衡量标准，往往会受到政治环境和人为主观因素的影响。
楚靖峰不得不承认，手握纪检监察权力的李儒京，如今已经实现了对晋阳市委常委班子的同级监督。
现在其形成的威慑效应甚至比省委纪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在他心里却始终有一句话不吐不快，那就是李儒京过来监督他，那么谁又来监督李儒京呢？
……
此时此刻，京城纪委会议室内副书记狄鸿轩正在班子扩大会议上讲话说道。
“我这次去齐鲁省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清查赵羽承和乔清风的重大贪腐案件。”
“而是那天晚上，我和逸尘同志、李儒京同志的一番谈话。”
“当时李儒京说了一句话，非常耐人寻味也和今天会议的主题十分吻合。”
“当时他的原话是说，我来监督楚靖峰，那么谁来监督我？”
在座班子成员不禁若有所思，甚至就连身为一把手的陈书记都是禁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这句话其实指出了纪检监察工作所面临的不容忽视也是难以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灯下黑。
比如这次涉案的乔清风是省委纪委书记。
而之前被双规的晋阳市市长黄烨磊也曾担任过省纪委副书记。
他们凭着手中的纪检监察权力去监督别人，审查别人。
但自己本身却是道德败坏贪赃枉法的腐败分子，而像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个例。
狄鸿轩看着在座众人的表情神色严肃地继续说道。
“然后我就和他说让你去晋阳是组织出于对你的信任。”
“但李儒京接着又问了一句话说，信任能不能代替监督？”
信任能不能代替监督？当然不能。
信任是一种主观情感，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来源于客观的事实评价，但这种评价是具有时效性的。
事实上有多少贪官一开始都是清正廉洁的优秀领导干部，但最后却渐渐腐败变质辜负了组织的信任和期待。
狄鸿轩继续对着众人开口说道。
“我的个人意见是信任是对党员干部的激励，而监督则是必要的约束手段。”
“而纪检监察干部也是普通人，不是天生就具备腐败免疫能力。”
“所以我非常赞同陈书记的意见，想要适应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发展形势的需要，就必须健全纪检部门内部监督管理制度。”
“同时我们要进一步强化内部监督管理让包括纪检部门在内的官员不敢贪、不能贪、不想贪！”
在狄鸿轩讲完话之后，陈书记带头鼓掌，其他班子成员也纷纷鼓掌。
啪啪啪……
这讲得真是太好了，每一句都紧扣会议主题，而且时刻不离中央反腐精神。
更重要是还提出了关于机构初步改革的几项合理化建议。
陈书记忍不住笑了笑，这么一看，关于上山是虎下海是龙的评价，还真是恰如其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