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秦九微已经和高云枝私下商定过了。
这场拜见,虽无外客旁观,却极其正式。
高云枝坐于正位,表情温和。
南音换了一身浅绛色罗裙,乌发高绾,鬓边别着秦九微亲自挑的玉钗,下跪叩拜,礼数周全。
“南音拜见义母。”
高云枝低头看她,眼神中多了几分怜爱。
她早听秦九微提过这孩子,说她身世可怜,却极为聪慧。
如今真见了,只觉这姑娘眉眼温婉沉静,行止间格外得体,倒真像是宫中教出来的。
高云枝亲自起身,将她扶起,笑道:“从今往后,便是我的义女了。”
“往后有了委屈,便也可来找我说。”
南音轻轻点头,“是,多谢义母。”
很快,就到了成婚的日子。
王府内外,红幔高张,钟鼓齐鸣。
婚礼当日,京中几乎半个权贵圈都来了,送礼的马车在巷口排了整整两条街。
各方宾客无不侧目。
吹打声中,喜轿缓缓入府。
红盖头轻垂,南音静坐其中,心跳却不自觉快了半拍。
她听见外头锣鼓喧天,喜乐盈耳。
再之后,耳边响起熟悉脚步声。
“夫人,我来接你了。”
谢惊春隔着盖头,低声一句,嗓音含笑,像春风掠过湖面。
喜轿前,谢珏站在人群之后。
他在婚礼前夕赶了回来,此时正和谢景并肩站着。
谢惊春一身大红喜服,金线绣着腾龙凤纹,衣袍随步摇曳。
英挺的身形在红光中格外耀眼。
他握着红绸那只手极稳,眼神一刻不曾离开身侧之人。
南音头戴红盖,凤冠垂珠微晃,霞帔曳地。
他们并肩而行,一人挺拔如松,一人温婉如水。
那红绸在两人之间牵引着,仿佛一线牵魂,缠定了一生。
谢珏看着,越看越出神。
大哥……居然就成婚了。
这么快!
他离家才一年啊!
等他成亲……
谢珏晃着脑袋想了想。
那估计得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那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种说不出的感慨。
谢景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安静的看着。
成亲?
他很难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堂前喜宴已备,王爷王妃坐于高席之上,长公主亲临,长辈悉数到齐。
礼官唱喏,三拜六礼,钟鼓齐鸣。
“一拜天地——”
高席之上,秦九微与谢砚礼并肩而坐。
秦九微今日穿了一深绯色云纹妃服,绣着细密的暗金缠枝莲纹。
她望着那对拜下的新人,眼眶微涩。
她亲眼看着谢惊春从少年到现在,眨眼间竟到了要拜堂成亲的年纪。
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旁边的谢砚礼一如既往地端坐,目光沉定。
凤眸中藏着极难察觉的温色。
礼成之后,宾客纷纷起身贺喜,长辈相送,一片喜气洋洋。
新人由喜娘引领,送入洞房。
夜色渐沉,新房内烛火正旺。
南音端坐榻前,头上盖着鲜艳的红盖头,双手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凉。
“吱——”
谢惊春走入房中,关上门,把屋中的侍女全都遣了出去。
直到屋中只剩他们两人,才缓步走到她面前。
谢惊春看着面前端坐着的新娘子。
一想到红绸背后是她,心跳忽然快了几分。
他拿起金秤,红盖一挑。
眼睛霎时亮起。
南音头戴凤冠,衬得她乌发如墨,眉眼柔静。
腮边一点花钿,小巧而精致,唇脂微红,增添了几分妩媚。
她的眼很亮,亮得澄净,水眸中倒映着烛火与他。
他第一次见这样盛装打扮的南音。
她实在美得惊人。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轻轻咳了一声。
“该,该喝交杯酒了。”
他转过身,端来酒盏,递给她一杯。
二人各执一盏,绕腕相交。
酒是温过的,清洌微甜。
喝完后,谢惊春抬眸看向身旁的南音。
她唇上残着一抹浅朱,因交杯酒微微晕染。
大红的婚服衬得她肤色莹白,明艳却不浓烈,是不经意间叫人心头一颤的好看。
谢惊春坐在她身旁,离她不过一臂,却不急着靠近。
只是偏头看着她,目光一点点深了下去。
他靠得近了一些,“南音。”
“嗯?”
“我可以亲你吗?”
南音耳根骤然一热,似是想点头,却终究没能动,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到几乎要淹进烛火。
谢惊春抬手托住她的脸,慢慢靠近她。
贴近她的唇时,动作忽然顿住。
“南音,”他呢喃道,“你要是现在推开我,我还能停。”
南音睫毛颤了一下,轻轻道:“不推。”
谢惊春没再多说,吻便落了下来。
缱绻温热,缠绕着她的气息,把她慢慢卷进他怀里。
她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衣襟。
他抱住她时,语气低低的,带着点忍不住的笑意,“你现在,是我夫人了。”
南音埋在他颈侧,“夫君。”
烛火一点点低了下去,喜帐微晃。
月色隔窗,天地之间,只余一室暖意缱绻。
——
南音在两人成婚后第三年怀孕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谢惊春很高兴,整整一下午,他的嘴角都没合上过。
很快,秦九微和谢砚礼也知道了这件事。
整个王府都变得沉浸在喜意中。
当晚,秦九微就吩咐厨房换了菜色。
辣菜减少,桌上多了许多养胃和气,益气安胎的清淡小菜。
连点心都是陈皮山药糕和蒸酥梨。
“这鲫鱼汤很补。”秦九微将汤碗放在南音面前,语气柔和,“趁热喝一口。”
南音轻声应了,“多谢母亲。”
她双手接过后放在一旁,还未动筷,谢惊春已经侧身替她拈起桌边的小汤匙,又细心地试了下温度,才递到她手里。
“烫不烫?要不再等一会。”
南音哭笑不得,“不烫,真的。”
谢惊春这才松口气,看着她喝了一口后,才自己动筷子。
然而没吃几口,又不放心地望她一眼。
“你今天吃得太少了,晚上得多吃点,豆腐这道也不错,软和,你尝尝?”
说着就要替她夹菜,南音轻轻拦住他,“我自己来。”
一旁的秦九微看着两人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年我怀蕴儿的时候,你父亲也是这样,一晚上问十遍冷不冷饿不饿,比我还紧张。”
谢蕴正坐在小榻上捧着一碟桂花糕,小手揪着边角吃得正香。
听见自己名字被提起,立刻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