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微端着汤盏,慢慢啜了一口,眼神却并未落在碗中。
她眸光一转,目光先落在谢惊春脸上,又转向南南。
唇边悄悄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孩子们的事,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去处理吧。
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插手才是最好的。
但秦九微吃着吃着,实在忍不住,悄悄抬眸看向谢砚礼。
他正专心夹菜,神色如常。
秦九微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在谢砚礼脸上停了一瞬,眨了眨眼。
谢砚礼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对上她含笑的神情,他顿了一下。
然后顺着她的视线往谢惊春那边看了一眼。
很快明白过来,朝她点了点头。
秦九微脸上唇角弯起。
但笑容还没成型,就见谢砚礼径直伸手。
把谢惊春面前的那道蜜汁酱肋直接端了过来,顺手用夹起一块,放到秦九微碗中。
“你刚才不是看这个菜看了半天?这肋排确实做得不错。”
秦九微:……
翌日午后,日光洒落得正暖。
廊下微风轻拂,竹影斑驳,南南坐在檐下,手边摆着一只陶盘,正细细将晒好的干药材一瓣一瓣拣好。
金银花、白菊、薄荷叶被她理得整整齐齐。
药香淡淡浮在风里,和她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安静。
她神情专注,连有人悄然靠近都没察觉。
“哗——”
忽然,一枝带着水珠的海棠花从她肩后伸出来,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南南吓了一跳,抬头一看。
便见谢惊春站在她身后,眉眼带笑,一身家常衣裳,头发半松着,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吹得微扬。
他晃了晃手里的花枝,“这么入神?我喊了你两声都没反应。”
“我在整理药材呢。”南南道。
谢惊春没说话,忽然俯身靠近,手中那枝海棠转了个角度。
指尖一挑,将枝头最盛的一朵花插到了南南的鬓角。
他的手指贴着她的发丝掠过,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南南怔了一下,侧过头去看,却刚好看见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春日的光影落在他睫毛上,黑而浓密,他唇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好了。”谢惊春站直身,双臂抱胸,神情得意,“挺好看的,你别动。”
南南低头轻抚着鬓边那朵海棠花,唇角忍不住泛起一丝浅笑。
眼神带着几分调侃地抬眸看向他。
“春少爷今日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给奴婢送花的吧?”
“当然不是。”
谢惊春一听,眉一挑,眼神也认真了几分。
“我今日来,是有正经事的。”
“前些日子南方进了几匹好丝绸,我托人买了一批回来,打算送些给母亲做夏衣。”
“可我也不懂这些色调花样,怕选得不妥,母亲不喜欢。”
“所以就来请你这个贴身伺候最久,最了解母亲喜好的南南姑娘,帮我掌掌眼。”
南南一听,顿时被这一番话逗得笑出声来。
她低头掩唇,眸中漾起细碎笑意,“好,奴婢去。”
锦绣坊。
屋内光线柔和,布架上整整齐齐挂着一匹匹颜色华美的绸缎。
有浅金水波纹的,有月白鸳鸯暗纹的,还有几匹南缎,光泽流动如水。
南南一进门便收了玩笑心思,挽起袖子,认真地帮他一匹一匹地看。
她一边检查布料的边角,一边轻声道:“这匹色太素,也没什么刺绣,王妃现在不穿这样寡淡的颜色了。”
“这匹纹太密,看着闷,王妃夏天穿会热。”
“还有这匹,颜色虽好,但王妃不穿粉红。”
南南认真地理了十几匹出来,“这些不错,颜色清亮,纹样也雅。”
谢惊春看着她低头挑布的模样,眸光动了动。
忽地转身从一侧又抽出一匹淡绿绸缎。
那布面上绣着极浅的桃花枝,清幽温婉,如三月初春。
“这个好,看着最适合你你。拿去做衣裳吧。”
南南一怔,眼中浮现几分惊讶。
但她随即退了一步,轻轻摇头,“多谢春少爷好意,但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穿这样的衣裳。”
“再说,王妃赏的已经够穿。”
谢惊春皱眉,“我只是送你一匹布……”
“就是因为是春少爷送的,才更不能收。”
南南轻声打断他,眼神澄澈。
谢惊春看着她,最终轻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太守礼了,生怕出什么差错……
南南将那匹布料放回架上。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夹着呵斥与惊呼。
谢惊春眉头一拧,“我出去看看。”
两人快步走出锦绣坊,只见院外不远处的巷口围着一群人。
一个身着华服,满面横肉的少年,正带着几名家仆,对着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人指指点点。
老人跌坐在地上,旁边是一篮被踢翻的药材,满地狼藉。
那恶少倨傲地挥着折扇,嘴里嚷嚷,“敢挡本少爷的路?你是活腻了吧?”
说着便要上前踹那老人一脚。
“住手。”
谢惊春快步上前,声音冷冷一喝。
恶少回头看去,见来人不过是个身着常服的少年,不以为意道:“你谁啊?知道本少爷是谁家的么?平南侯府的嫡子,王启昌,你听过没?”
“没听过。”
谢惊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启昌脸色顿时一变,怒极反笑,“好大的胆子!你找死是吧?敢瞧不起本少爷!”
谢惊春没理他,只见他身形一掠,三步并作两步冲入那几个家仆中间,拳脚快如风雷。
砰!
第一个家仆被一拳击中胸口,直直飞出三尺,撞在墙角,哀嚎不止。
第二个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一脚踹翻在地,抱头痛呼。
第三人想拔刀,被谢惊春一记肘击砸在肩膀,刀没拔出来,人先倒地不起。
眨眼间,那几名耀武扬威的仆从已经全数倒地,躺了一地哼哼唧唧。
王启昌脸色大变,连连后退几步,瞪着谢惊春。
“你,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