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婉已经气炸了,伸手就要去揪清清衣领。
士兵急得团团转,想去找人禀报,又怕自己离开后闹出更大的乱子。最后只能认命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两个姑娘扭打成一团。
两人你推我搡,绕着灶台转了好几圈,最后都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清清,你怎么这么讨人嫌!”慕容婉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彼此彼此,”清清撇了撇嘴,“你也没好到哪去。”
正说着,慕容婉揉了揉眼睛,惨白的眼珠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清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药效退得这么快?”
“装什么装,”慕容婉没好气地瞪她,“你不是总爱搞这些恶作剧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震天响的“咕噜——”
慕容婉立刻笑弯了腰:“你肚子里养青蛙了吗?”
清清红着脸嘟囔:“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饿肚子啊。”
慕容婉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和自己打闹到大的姑娘,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她起身走向灶台,不一会儿就端着个碗放在桌上。
“趁热吃。”她别别扭扭地说道。
清清怔怔地望着面前正冒热气的葱油面,又抬头看向慕容婉。
慕容婉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看什么看,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清清望着她秀美的侧脸,偷偷抿嘴一笑。
这家伙就是嘴硬。
她低头挑起一筷子,热腾腾的面条散发着熟悉的葱油香气。
正吃着,慕容婉又推来一个小碗。甜香扑鼻,顺滑甘甜。
是牛乳杏仁酪。
“一个灶台就够了,你还又升一个,何必这么麻烦?”清清咬着筷子问道。
慕容婉翻了个白眼:“面要大火快煮,杏仁酪得小火慢炖,火候能一样吗?”
这话像道闪电劈进清清脑海。她眼睛一亮,猛地放下碗。
对啊,火候!自己刚刚怎么没想到呢?
她腾地站起来就要去弄药材,却被慕容婉一把拽住手腕。
“你跑什么?把东西吃完。”
清清被按着重新坐下。
她不由歪着头打量慕容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慕容婉明显一怔。
“虽然你好凶,不讲理,说话还难听......”清清掰着手指数落,最后话锋一转。
“但我觉得,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慕容婉喉头滚动了一下,很快扭过脸去:“谁说不讨厌你?”
她声音发紧,语气急促,“你总是冒用我的名号在外惹事,处处跟我作对,还......还跟我抢景深哥哥。可是......”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可是即便这样,我也没想过要你死。”
慕容婉转过头来,终于下定决心,直视着她的眼睛:“对不起。”
清清愣住了,筷子悬在半空。
“那支袖箭......”慕容婉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当时以为你母亲害死了我父亲,又知道景深哥哥心里装的是你,一时气昏了头,才会用它射你。”
清清瞳孔骤然收缩。
“我只想让你受伤,没想过会差点要了你的命。”
空气一时陷入死寂,只能听得见炉灶上炭火燃烧的声响。
“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太久了。”慕容婉苦笑,“就算景深哥哥要关我一辈子,我也认了。可我还是想当面和你说清楚。”
慕容婉指尖拂过碗沿:“你可以继续讨厌我,可以不认我这个姐姐......”
她抬起眼帘,带着几分犹豫和期待。
“但至少......别恨我,行吗?”
清清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慕容婉一愣,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两年前受伤后,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清清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些痛苦,那些恩怨,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
她放下筷子,望向慕容婉,目光清澈。
“我不能替从前的自己原谅、或者答应你任何事,那样对她不公平。”
炉灶里的柴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映得两人的脸色忽明忽暗。
“现在看着你,我并不恨你。”清清站起身,“但知道你是曾经让我险些没命的人,我......”
她停顿一下,闭上了眼睛。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清清转身离开,裙角带起一阵微风。
慕容婉一个人坐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失忆了,她说不恨她......
可她也,不原谅她。
清清原本打算继续研究药方,可慕容婉的话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她放下手中的药材,独自走到药房外的石阶上坐下。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道疤痕的位置,她曾设想过无数种受伤的可能,却从未料到真相会是这样。
被亲生姐姐用箭射中......当时的自己该有多绝望?
师父叮嘱她要找回记忆,可即便知道了这些往事,曾经撕心裂肺的感受却像隔世的烟云,怎么也抓不住。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仿佛都是别人的故事。
“坐在这里做什么?”
清清抬头,虞紫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素来冷淡的郡主竟主动开口,让她有些意外。
“我......透透气。”清清站起身。
虞紫苏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开口问道:“你的医术,师承何人?”
柳慕白明明已将药王宝典、素问诀和神针七篇悉数给了自己。孟清清已经失忆,又没有这些秘籍,如何还能对药草如此精通?
甚至......超越了自己。
“平时看到花草树木,我总会不自觉留意它们的特性,慢慢就记在心里了。”清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正开始研究药理,是最近的事。我师父他......”
想起陆矶,清清不免黯然。
虞紫苏面上不动声色,五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不靠典籍就能掌握如此精深的药理?这天赋简直令人心惊。
“对了,我有一本《百草集》。”清清想起这件事,眼睛亮了起来,“里面的见解很独到,帮了我不少忙。”
虞紫苏呼吸一滞。那是她师门至宝,也是景深一直珍藏不肯交托旁人的心意。
不曾想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孟清清手中。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