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舒慕青与裴囡囡说了许多。
说她年少时目不识丁是怎么过日子的，又说她后来为了识字挨了多少白眼，而在她平静的叙述中，虽未曾言明，但裴囡囡还是感觉到了——
娘亲从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丢人的。
也是因为舒慕青，裴囡囡之后读书就更用心了——娘亲说看见她就像看见自己小时候，她能过得好，娘亲心里就高兴了。
说回当下。
霍无病听到小澜星提起小考的事，挠了挠头：”那好吧，那姨姨你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随时来叫我哦。“
小澜星点头：“嗯呢！”
还未到下午，果然如小澜星推测的那样，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下午两个崽崽分开各干各的事，裴囡囡重新回到书房，见着书房里只有霍无病一个人，眨眨眼，走进去问道：“小公子，怎么就你一人在这？”
霍无病闻声抬头，看了裴囡囡一眼，露出一个微笑来，说：“姨姨说送给叔公的船就差个收尾了，这会儿在那边忙着呢。”
说着，霍无病指了指一侧裴囡囡的小书桌：“你坐吧，你娘亲情况如何？”
两人私底下的关系还可以，虽然比不上对小澜星的亲近，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师门的人了，霍无病与裴囡囡还在磨合期。
裴囡囡将自己的小布包在桌上放下，坐下后，轻轻叹了口气：”娘亲有些咳嗽，大夫说养上几日便可，没大事。“
霍无病奇怪：“那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裴囡囡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小小年纪却在脸上露出了愁容：“娘亲以前很少生病的。”
小姑娘年纪小，更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了，但这两年的记忆还是比较清晰的，尤其是舒慕青是个习武之人，她生病次数少，便显得少数那几次生病格外特殊起来。
霍无病想了想，说：“是不是因为裴夫人受伤，还在养伤，所以才……”
裴囡囡又状似老成地叹口气：“是呢，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霍无病想了想，要是自家娘亲生病的话，他也是会很担心的。
他问：“那、你要不还是回去陪你娘亲吧？”
裴囡囡撇撇嘴：“我是被娘亲赶出来的，娘亲说我年纪小，不让我离她太近，免得回头娘亲好了，我又病了。”
霍无病：“……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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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两个崽崽在交流，这边小澜星已经忙活开了。
小家伙个头小，但手是真的灵巧又利索，拿着一堆工具在船上乒乒乓乓的捣腾，看得周围一群人表情都有些麻木。
而在某扇微微敞开的窗户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轩辕靖与莫先生立在廊下，看着屋内的情况。
“先生以为如何？”
莫先生摸了摸胡须，隔着半扇窗，屋内具体情形并不能看清。
他道：“林家的事，王爷既然已经知晓，如今也只有两个选择。”
虽然看着那边的动静，但两人说的完全不是那木船的事。
轩辕靖：“哦？”
莫先生心中叹气，他今日来，本来还想着怎么利用手里的消息，给这位王爷出谋划策，进一步展现他的能力。
可惜，一见面，提及此前收集到的消息，莫先生就发现了，这个消息虽隐秘，但轩辕靖明显已经知晓了。
而他知道了，如今却依旧按兵不动，就说明这位主儿睡了两年，并没有因为被人算计、谋害而失去理智。
莫先生压低声音：“王爷觉得，那位林小姐，能做出决断来么？”
轩辕靖笑了笑：“她行不行，不是重点。”
莫先生思索了一番林家内部的情况，轻笑了一声：“也是，林家也不是只有一个林良德。”
轩辕靖那日会带着孩子出门，对于某些人来说会理解为他的退让，但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只是看到活蹦乱跳的他，就已经足够造成威慑了。
就算轩辕靖如今身体恢复不到当初，变差了，舞不动刀了，光是借着他的名头都能让一部分人搞事了，更别提他本人是清醒状态。
所以那天，尉迟乐熙问轩辕靖要不要带话，轩辕靖说不用。
因为，光是他能抱着孩子逛灯会这条消息，就足够一些聪明人明白他要传达出的意思了。
莫先生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对方容颜俊美，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容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他说：“王爷若是对林家出手，固然能解一时之气，但长远来看，反而不妥。”
“在下本还想着要如何劝王爷，如今看来，在下还是低估了王爷的本事。”
轩辕靖闻言，睨他一眼，挑了挑眉。
“本王也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了。”
不如说，他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也就十一二岁的时候，十三岁以后，他就再没气盛过。
林家、或者说，林良德当初看出轩辕临与轩辕靖之间的龃龉，太后在世时他倒是老老实实，等太后一死，林良德就向轩辕临投诚，拿他轩辕靖做投诚礼。
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后宫里的事，以及苏明萱背地里与林家的利益交换，但明面上大家都是光风霁月之人。
不过大概轩辕临也没想到，当初轩辕靖能有一线生机，其实也是林良德留了一手。
奇怪吗？
不奇怪。
林良德，以及他背后的林家，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太后在时，对林家这种逐渐往世家发展，甚至可以说已经有了世家雏形的利益集团，那是表面看重实则连敲带打，林家斗不过太后，才老实了下来。
但轩辕临不是太后，他有“反骨”，主打一个先帝说的我不听，我就要反着来！
太后说的我不听，我才是皇帝！
兄弟说的我更不听，你是皇帝我是皇帝！
巧了不是，林家就喜欢这种皇帝。
但林家不能真的让靖王的势力轻而易举的瓦解了，不然轩辕临就算没脑子，在没了最大的敌人后，很快就会把目光转移到他们这些人身上了。
靖王没死，但昏迷了？
那好呀！正好方便他们运作了不是！？
但谁能想到，轩辕靖还能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