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那年的雪格外的寒,荔枝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
她只记得那时的她还很小,那时麒麟庙中盛开的梅花亦如那时的风雪般夺目。
“与人族和谐共处,共同生活,你们作为高贵的麒麟一族,只需在人族建造的庙宇中工作便好。”
“……”
她没得选,像是被折了枝,挖了根,移栽到这名为【麒麟庙】的花盆中。
好运麒麟给人们带来的好运,却不能保佑她自己。
供人抚摸,祛除霉运,她活成了一个标志,人们只会称她为开运麒麟,却不会再提及她的名字。
亦如,长辈们所期望的那样。
……
她看的出神,近乎遗忘了时间与寒冷,直到一个声音叫醒了她。
“荔枝?”
“嗯?”荔枝转过身,来者是她的同事,也是唯一关心她的兽,主寿麒麟——葡萄。
“雪休的麒麟庙不用工作,为什么要出来呢?”葡萄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件棉衣走到了荔枝的身旁披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我不冷。”虽然荔枝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用爪子拉了拉棉衣,让其能完全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雪花落在她的肉垫上,眨眼间便化为冰冷的水。
即便是这样的雪也远比那些来麒麟庙参拜的人类要干净,起码它只会弄湿自己,不会染黑自己。
她再次抬起头望向那梅花,它于风雪中屹立不倒,即便雪花已经近乎将它完全覆盖,它那抹红色也依旧能透过白雪,展露自己原本的样貌。
一旁,葡萄看着脸上透露着点点忧伤的荔枝似乎也猜到些什么,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伸出墙外的梅花枝。
“心情不好么?说起来,我似乎好久都没有看见你笑过了。”
“……”荔枝看着那梅花,良久后才开口道:“葡萄,你说,我们麒麟降生于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面对荔枝的问题,葡萄也一时语塞了起来。
不等她的回答,荔枝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们是不是只是为了服务人类,只是为了坐在这石墩上供人们抚摸,如此才被阿爹与阿娘生下的?”
她的爪子拂过石墩上的白雪,哪怕肉垫冰的被刺痛她也毫不在意。
比起身体上的寒冷,她更想寻得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她存在本身的答案。
一起工作了几年,葡萄又怎会不知她此刻的心情。
就像她没得选来到这,就像她此时此刻没法回答她的问题一样。
但,她知道一样东西能让荔枝开心。
葡萄跳上的石墩,随后又一步跳上了石墙,用嘴叼下了那朵梅花。
她的行为一时让荔枝有些不解,等她下来时荔枝正想问葡萄为什么要这么做时,那朵梅花却借由她的爪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啊……”此刻,她的眼中满是错愕。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就像此时此刻的你跟我都没有选择一样,但……只要等我们长大后,等这风雪消融,等这梅花再开一轮,我想到那时,我们都会找到答案。”
葡萄说完,荔枝的脸上的表情貌似又加上几分的痛苦。
她抚摸着头上的梅花,掩着面似乎并不想让葡萄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不过多时却又停了下来。
当她抬起头时,葡萄却看到她从未在荔枝脸上出现过的表情。
明明是在微笑,眼神却透露着悲伤和坚定。
“荔枝…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先回去吧,我……有些冷了。”
“好。”
说完后,她们相伴着一同回到了麒麟庙中。
夜幕降临,本在休息的葡萄被一声巨大的响动吵醒。
当她来到院中时,只见一众麒麟都齐刷刷地望向了被撞坏的大门。
他们的脸上或是不解,或是愤怒,或是毫不在意,但他们中却没有荔枝的身影。
但当葡萄问起时他们却都对此事闭口不谈,仿佛这是什么很丢人的事的样子。
直到第二日初,她再次来到庙宇门前时在属于荔枝的石墩上看到了一抹极其夺目的红色。
那是一朵梅花,还有一封信,信纸上遍布被浸湿的痕迹,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走了,勿念。”
自那日后,麒麟庙的坐守麒麟换了一只,而荔枝却像是消失了般再也没有了一丝音讯。
每当葡萄提起时,麒麟们也都对她三缄其口。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像知道了一切。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
某天,正在工作的葡萄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是这样的:“
致葡萄:
见信如故,这么多年过去不知你是否安好。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离开麒麟庙的事情了,对不起,但也谢谢你,是那天你摘给我的那朵梅花带给了我离开这里的勇气。
我应该已经成为麒麟们的耻辱了吧,不过你也无需在意,在意他们对我的看法,亦或是我的生活。
如今的我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花店,生活虽说不算多么富裕,但也足够我继续坚持我的梦想。
等我功成名就,闯出名堂的那天,我一定会再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一定,一定。
——你的荔枝”
葡萄看着信上的一字一句,仿佛荔枝此刻就正坐在花店的柜台处写着。
她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店中摆放的花朵,时不时店中迎客铃响起,她也跟着起身去迎接客人。
直到最后,她将这封信托付给了喜鹊邮局。
历经三天,穿过山岭,飞跃大河,最终把信送到了葡萄的爪中。
而这信的落款处除了荔枝的签名外,还粘着一朵美丽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