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饼的声音在杨坚耳中回荡: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皇帝,他懂得吸取杨广的教训,知道自己德行有亏,所以他能用功绩来洗刷。
虽然对杨广来说不太公平,但实际上确实是应了那句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杨广发展科举制的路上那些荆棘被杨广自己用国灭的代价扫平了,李世民摘了桃子,得以成功推行科举制,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国力昌盛,一生灭国二十七,唐朝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也成就了李世民天可汗,千古一帝的大名。
到此时,再也没有人把李世民曾经的恶行挂在嘴上声讨,反而出现太多人为他歌功颂德,认为他这样一个有成就的皇帝,之所以当初那么做,全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甚至还觉得,要不是因为当初他的玄武门之变,哪里会有如此强盛的帝国。
至此,污点洗刷殆尽,李世民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说到这,姜饼语气中尽是赞扬的语气。
谁都不看好他,偏偏他最争气,这就是李世民!
短暂的语气激昂后,他接着道:“李世民和杨广同根同源,血脉相近,事迹相近,道德相近,但是身后名却是天差地别。就在于他们作为皇帝,行政成就上的差别。
所以说,其实真要说起,一个皇帝的好坏从不以私德而论。”
对于姜饼总结的这句话,杨坚倒是十分赞同。
“不错!
要真的以私德来判断一个皇帝的好坏,那未免也太迂腐了些。
当皇帝可不是儿戏,一字一句都要为整个国家负责。”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
姜饼笑道:“所以,要不是杨广被世家门阀给拖住了脚,没有打出个漂亮的翻身仗,说不定在后人口中,这同样会是个伟大的帝王呢?
至于他做的那些事情,谁会在意,甚至可能被奉为美谈也难说。”
杨坚莞尔一笑。
不过姜饼的言论还没说完:“隋朝和秦朝很像,秦始皇的统一大业为世道不容,却成就了大汉传达两千年的“汉”之大名;杨广的科举制推行触犯了世家的利益被吞噬,却为大唐成功推行科举制成就盛世扫平了荆棘。
杨广的一生,可以说是极其精彩的,也算是一个宏图伟略的帝王。??
可惜就是做事情太过着急,步子迈的太大了,没有考虑周全,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跌入深渊。??”
“是啊。”
听完了姜饼的分析,杨坚同样感慨:
“如果那个时候,二郎在对付世家门阀的时候,能够从细枝末节,慢慢不留痕迹的消除他们的势力影响,剪除党羽,同时默默的壮大自己,那结果可能就是另一番景象。??”
姜饼也深有此感:“不错,后世对杨广的印象多是暴君昏君,但是那大多数都是来自唐书编纂抹黑和后世影视作品的渲染效果。??
一个帝王的好坏,不能看别人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抹黑前朝,这是每一个封建王朝都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收揽民心确立正统地位。??
但是,却没有哪个朝代会愿意给前朝末代帝王强加功绩的,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所以,每个封建王朝的史书对前朝末代帝王的评价可信度不高,只供参考,但是,对于前朝末代帝王的功绩记载还是可信的。??
尽管有人说,杨广修运河是为了下扬州看杨花,也不知道什么杨花那么精贵,需要皇帝不怕遗臭万年的专门为其修建运河去观看。??
也有人说杨广三征高句丽好大喜功,劳民伤财。??
可问题是李世民也曾征讨高句丽没有成功,最后遗憾而终,为什么没人说???
原因就是隋朝失败了,因此而亡;唐朝却胜了,疆域也在李治手里达到巅峰。评价自然就不同了。??”
“没办法。”
杨坚摇头道:“史书总是由胜利者书写。”
“所以说,杨广的失败,是因为科举制的施行遭到了反对迫害造成的,杨广当了出头鸟,自然吃亏。??
但他却为李唐科举制度的顺利实施趟平了道路,拔除了荆棘,以大隋的灭亡,换取了众多反对科举制度的世家门阀同归于尽,消除了李世民推行科举的阻力。??
李世民顺利的用科举制召集了无数贤才,国力昌盛,符合杨广当初的预期。??
可惜的是,枪打出头鸟,杨广趟平了科举制路上埋的雷,正如秦始皇嬴政第一次一统天下的制度遭人反对一样,压力空前,都是以灭国为代价。??
在这一点上,唐朝和汉朝何其相似???
刘邦当初反秦的理由就是秦朝苛政,灭六国逆天而行不得人心,废除分封立郡县,这些都是反秦的理由。??
可是汉朝建立后,却对秦朝的制度一字不落的照搬照抄。??
结果开创了大汉四百余年江山,汉之一字千年流传,可见所谓的秦朝苛政是多么的高明啊。??
只不过和杨广一样,枪打出头鸟,首次天下一统开创郡县制的新制度,必然是被天下人排斥不理解的,所以凡事第一个做的都是最难的。??”
顿了顿,姜饼接着道:“但是,既然敢为天下先,就要有能力抗住他人对未知事物的抵触,抗过去了,前途光明;扛不过去,打回原形。??
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要有被夹手的觉悟。??
事实证明了他们的高瞻远瞩,刘邦和李世民摘了果子。??
都是沿用前人付出一切创造出来的制度,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进一步,一个创建了四百年的铁血强汉,一个创造了前无古人的盛世大唐。??”
正当杨坚沉浸在姜饼对自家儿子的夸奖声中时,对方又话锋一转:“当然了,杨广有一点比起李世民来还是有不足的。
后者能从上如流,前者却有些蛮狠专断了。”
听到这话,杨坚紧皱眉头:“不对啊,二郎平日里的表现并非是听不进劝诫的样子啊。”
姜饼愕然,随即摇头笑道:“看吧,我也被带偏,明明没有见过真正的隋炀帝,却忍不住揣测他不能从善如流,现在想想,朝堂上说话的不是世家就是门阀,他去听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