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老杨你坚持坚持，药很快就来了。”
屋内，老于面色焦急地摇晃床上躺着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满脸通红说着糊话，全身滚烫，额头还贴着一张湿毛巾。
一群人都在屋子里帮忙，擦身体的擦身体，烧水的烧水，想办法的想办法。
佟令娴拿着一包药跑进屋，“来了来了，药来了。”
打开布袋子，从里头翻出几包棕色粉末，认清上面写着的特殊符号，她立马找了一个碗把粉末倒进去。
“热水来了。”吴美霞把烧好的热水倒进碗内，吹了吹，简单放在冷水中过了遍，就把碗递给老于，“给。”
老于放下毛巾，和仲志成一起将人给抬起来靠在身上，伸出两指捏住老杨的嘴角，迫使对方张嘴以便他把热水灌进去。
“老杨快吃药，吃了药就好。”
老杨已被烧糊涂了，根本听不到旁人说话，药灌进嘴里也不吞，就顺着嘴角流出。
“怎么办，这得让老杨把药吞进去才行，不然再烧下去可不行。”老于焦急地说。
仲志成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杨叔你快张嘴，药来了，你快把药吃了。”
老杨还是没反应，其余几人也急得上火。
“要不然去找大队长帮忙？老杨体温这么高，不打针绝对降不下来。”
“这大晚上的，卫生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医生，大队长会帮忙吗？”
“总得试试吧...”
一群人着急得到处想办法，特别是和老杨关系比较好的老于、仲志成，两人都快要哭了。
他们和老杨待得最久，感情也最为深厚，如今朝夕相处的同伴因为一场感冒倒下，那下一个会不会是他们？
两人又大声呼唤着老杨。
“老杨，你快看看我们，快把药吞进去，别浪费了。”
“杨叔，前头你还说要活着回去见儿子女儿，你一定要坚持住...”
汤瑶和方明希站在门口也不好受。
方明希对老杨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话不多说，是个很老实本分的爷爷。
寻常除菜地里的杂草，本来是大家轮流去除草，可每次杨爷爷摘完菜后便会顺手帮着拔了。
还有两姐妹上山用的篮子，也是杨爷爷帮着编的，他教二人下陷阱，说要是在山上遇到猎物可以用陷阱抓。
如今这么好的一个老爷爷，怎么就生病倒下了？
汤瑶心里头难受得很，把头埋进方明希怀中瓮声瓮气地说：“希希，杨爷爷是不是...”会和爷爷一样去世。
尤记得去年爷爷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睡觉，一闭上眼睛便再也没有醒来。
后来又是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他们也是这样躺在小小的床上，再也没有睁开眼看看她。
现今相处几个月的杨爷爷又是这样，汤瑶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当初的那个噩梦。
她好怕，为什么亲人都要离开自己，为什么偏偏受苦受难的是她们？
汤瑶的身体在发抖，方明希抱着她紧皱着眉头。
现在牛棚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多一人总比少一人好，并且相处久了，大家的性格她也几乎摸透。
对于她们家里时不时多出来的东西，她相信不是没有人看到，而是大家默契地选择没有说，甚至是帮着保守秘密。
大家都是既得利者，自然也不会举报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事情。
这要是死了一个人，后续要是再安排进来人，那是敌是友都还说不定。
如果来个敌人，以后方明希去山上找到的东西，说不定别人眼红一转头便跑去举报。
还有牛棚这几个月的改变，都是很招人眼的存在。
还不如保持现状，这样对她们所有人都好。
方明希心中有了决策，皱着的眉头松开。
在背包中找到强身丸，正想趁所有人不注意把药丸扔进药水中，脚下倏然撞到一个水袋。
水袋倒在地上，里头发出的水声让她停下动作，是她下午和汤瑶灌的水袋，要没记错里面还有融化后的强身丸。
方明希眼珠子转了转，拎起水袋跑到周玉兰脚边，“姥姥。”
周玉兰低头，“怎么了希希？”
方明希故作天真地把水袋举起来，“杨爷爷为什么不喝水？是不是水太烫了，希希也不喜欢喝烫水。”
“太烫？”
周玉兰嘴角一抽，不好意思辩驳小朋友好意，只能拿着水袋夸赞她，“乖希希，姥姥知道了。”
方明希见她不动，便立马催促她，“姥姥，不给杨爷爷喝水吗？”
“额！”周玉兰望着水袋，内心忽然诞生一股微妙的感觉。
不然？拿去试试？
她扭开水壶，倒了半碗冷水在碗中，找出一根筷子蘸水在手背上试了温度，发觉没那么烫后重新把碗递给老于。
“老于，要不然再给老杨试试？方才水太烫，我这会儿加了点冷水进去，你再试试看行不行。”
一群人听闻也一愣，“对呀老于，是不是先前水太烫了，再用温水试试看。”
“行，我再试试。”
老于重新接过碗，将褐色的药水递到老杨嘴边。
碗一到老杨嘴边，令人吃惊的事情便来了，他竟真的顺从张开嘴，还把药给吞进肚子。
“喝了喝了，老杨喝了。”老于面露喜色。
佟令娴等人也是一喜，“太好了，能喝药就成，果然还是药太烫，喝完再给老杨喂半碗温水。”
“行。”
把碗里的药水喂完，吴美霞赶忙又给倒来半碗热水，随即周玉兰再拎着水袋把剩下的冷水全倒进去。
一碗温度合适的温水端到老杨嘴边，只听咕咚咕咚几声，碗中的温水便很快见底。
几人见状大松一口气。
老天保佑，大人身体比小孩子好，只要喝了药下去说不定明天早上便会好。
方明希也长吁一口气，万幸，好在下午没有阻止瑶瑶灌水，不然今晚杨爷爷可惨了。
汤瑶见状慢慢松开手掌心，走到吴美霞旁边，看着床上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老杨默默在心里祈祷。
杨爷爷，你可一定要挺过去，一定一定要挺过去。
大家继续在屋内等了半个多小时，确定老杨没有再说糊话，体温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烫，才相继打着哈欠回屋。
都这个点所有人也没心思弄晚饭了，只能把还没来得及下锅的蔬菜煮了一锅汤，大家草草对付两口便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