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前的云阶儿上顾檀拉着二公主已经跪了许久。
眼看从四处已到日暮西垂时,李乾仍旧是没有要叫他的意思。
张德生端了茶盘进去为李乾奉茶,等他出来了,将小茶盘儿交给一侧的小太监。
他连着下了几个台阶儿,弓着身子,俯身下去:“娘娘,陛下让您回去。”
顾檀已经是头昏眼花,可是心里还是撑着一股劲儿,她依旧是不肯离去。
抬手挥退张德生,她咬牙道:“不,本宫要见陛下!等不到陛下,本宫便是长跪不起!”
张德生无奈道:“您这是何苦呢,陛下说不见您,您这样儿做不是伤自己个儿的身子。”
他的语气顿了顿,又瞥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李常平,便让人忙的送来热茶和遮阳的羽伞。
“娘娘,您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二公主想想,二公主尚且年幼,如何能经得住这样儿的跪着。”
汗水已经融化了脸上的胭脂,胭脂裹着油水从脸颊上滑落,又有一些渗进眼里。
丝丝缕缕的痒意的刺痛,忍不住她眯了眯眼睛。
看着她的狼狈,一侧的珠莲忙的上前,捏着帕子为顾檀擦去脸上的汗水。
“公公,求求您了,求求您再和陛下说说吧。”
珠莲流了泪水:“我们娘娘和二公主,昨夜一夜未眠,今日一早就急急的求来了,到这会儿食水未进,再跪下去真的会出事儿的。”
张德生一时无言,他是没想到顾檀能这么固执,旁的无所谓,只是李常平毕竟年纪小又跪了这么久,若真是出了事儿,他也不好交代。
张德生让人扶着李常平:“娘娘,二公主这模样是要昏过去了,您还不领着回金阳宫。”
顾檀已经擦干脸,他抬头看着张德生,继续道:“本宫说了,今日见不到陛下,本宫绝不会回去的。”
她说完了,偏头去看跪在身侧的李常平,此刻人已经闭着眼睛,半个身子靠在了一侧的宫人身上了。
她一时心底不悦,她藏在袖子下的手窜上李常平的后腰,两指轻轻一掐。
脊背上传来痛感,迫使李常平不得不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张德生。
实在是有些委屈:“张公公,父皇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和母妃,我真的好累,我的腿跪的都没有知觉了。”
李常平撇着嘴,她心底是真的觉着自己委屈,毕竟长了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儿的罪。
她的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又模糊了视线,整张白净的小脸儿,此刻一片通红。
干瘪的嘴唇咧开,她放声儿带着哭腔道。
“我要见父皇,你让我见父皇好不好。”
张德生被李常平扯住了袖子,又不敢随意的挣脱开,他只能道:“公主这不是为难奴才吗,陛下愿意见谁,不愿意见谁,这是奴才能左右吗。”
他隔着袖子轻轻的拉住身子还在摇晃的李常平的手腕儿,他抬了头,立刻道:“公主都这样儿了,快些扶着下去歇着吧。”
身边儿早有侯下来的宫人上前,便欲抬手将李常平从地上扶起来。
只是顾檀的眼神一闪,便忙的拉住李常平的袖子,李常平被亲娘拽的身子一个趔趄,才直起来的身子又因为这个动作重重的跪了下去。
柔软的膝盖和小腿砸在那坚硬的地砖上,她脸色大变,立刻疼的哭道:“我的膝盖好痛!”
顾檀下意识的松了手,而李常平已经痛的大叫起来,张德生哪里还敢再留人,忙的使几个宫人将李常平扶起来。
他也看向了顾檀:“娘娘,奴才斗胆有一句话,不知可否说与娘娘听。”
顾檀的脸色复杂,她几乎没了力气,如今只也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去,珠莲在紧紧的扶着她的胳膊。
“张公公但说无妨。”
顾檀还愿意听这么一句,张德生心下稍缓。
“娘娘如今使臣忽然暴毙在宫中,而接待使臣是顾郎中一手操的,使臣忽然暴毙,这是牵扯两国的。”
张德生压低了声音,他似苦口婆心的劝慰着,他继续道:“朝中不知道多少弹劾的折子,如今几位大人在房里也是为了这事儿。”
“您这样儿跪着,为的就是顾郎中咱们都知道,可是您这样儿不是让陛下难做吗。”
顾檀脸色大变,她下意识的紧紧的捏紧了自己的袖子,无声的咬紧了牙关。
张德生微微的抬了抬头,往后退了两步,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淡:“众目睽睽之下,天下人的眼都看着,您说陛下如何做才好,如何安抚这天下人?”
是啊,究竟要如何安抚?
顾檀的心口重重一跳,她脊背上窜上一股刺人的寒气。
顾檀的忍着火儿,她道:“可是事情尚未查清楚?本宫的弟…顾郎中说不定是受冤…难道陛下都不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吗?”
张德生抿了抿唇,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白费口舌,干脆道:“是啊,事情尚未查清楚,您急什么?”
顾檀眉毛微蹙,她冷冷的看着张德生,她着急什么?大牢里头关着的是她的亲弟。
如此下去,说不定哪日她的亲爹也得关进去。
再以至于顾家都要进了牢里。
她怎么能不着急?
张德生闭了闭眼睛:“娘娘,你现在所做所言,都是为了顾家。”
“可是别忘了您身为后宫嫔妃大皇子之母,有些东西您是不能插手的。”
骤然提起儿子。
顾檀有些失神。
“既然您不愿意回去,那就慢慢想想,想想你到底做的对不对?”
张德生无声的叹息着,随后回了房前侯着。
顾檀的行为,可以说是关心则了,也可以说是着急的昏了头。
可是就这么跪着,谁不知道?
古人的使臣忽然离奇暴毙,如何能安抚的了?只怕如果一个不慎,便是发兵开战。
这样的事情劳财劳民。
百姓的心中难道不会有怨吗?
杀一儆百。
亦或者是面儿上给种一个交代,顾明亦是怎么都不可能保住命的。
不然天下万民,如何能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