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府婉约精致,体现了江南的水乡风情。
几人慢慢地走着,宋婉莹一路走,一路介绍着府里的景致。
下人们好奇地看着眼前朴素的老太太。
一身棉袍,低调质朴,发髻上只插着一柄黑木簪,简洁古朴。
从打扮上来看,这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太太。
但通身的气度,又极为打眼。
身上有一股,长年上位者的姿态。
虽然她笑得谦和慈祥,但眼底偶然闪过的厉芒,却实在令人心惊。
这到底是什么人?
大乾竟然有这么号人物?
下人们虽然好奇,却不敢发问,把疑问埋在心底。
正房到了,院子里栽种着葡萄藤,藤蔓爬满整个院墙。
若是盛夏时节,定然绿意盎然,十分沁人心脾。
终于坐定,宋谨央端起茶碗喝了几口。
话匣子终于打开了。
刘嬷嬷这才惊觉,宋谨央早就在书法筹谋,早在旁人一无所觉的时候,已然“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宋婉莹,当年因为废世子妃的私心,想害鑫爱不成,反倒害了自己女儿。
不得不嫁入孔家,嫁给纨绔子弟孔三。
她也哭过、求过,世子妃最后还是为了面子强押她上了马车。
到达第一个驿站的晚上,她就被悄悄带回京城,带到宋谨央面前。
“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如果你选择嫁给孔三,我原路送你回去。
如果你选择不嫁,我能替你寻到一个好人家,让你有无忧的下半生。
前提是,你必须让出你的身份。
从此,你不再是宋婉莹,与废王一家无半点牵扯。
你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全新的未来。”
宋谨央每说一句话,她的眸光便亮一点。
直到说完,她整个人精神奕奕,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路。
“夫人,我的家人在我最难的时候,没有为我说一句话,我母亲虽泣不成声,却依旧送我登上孔家的马车。
夫人,我选第二条路,为自己而活。”
宋谨央当场命人连夜送她前往金陵。
安排失女的小官家族,成了嫡出的姑娘,嫁给中年丧偶的金陵守备。
“夫人,多谢您当年的安排。夫君待我好,继子女极为尊敬我,府里全由我做主……”
“母亲……”
女乃呼呼的声音响起。
一个小女乃包跑了进来,四五岁的模样,长得可爱极了。
“京儿,快来见过夫人!”
小男孩见有外人在,立刻收敛孩童的天真。
老诚持重地行了一礼。
“京儿见过老夫人!”
“乖孩子!”
宋谨央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他。
“好孩子,拿着玩吧!”
小小孩童,回头瞥了眼母亲,见她点头,这才转过头来,双手接过玉佩,道了声:“谢过老夫人!”
宋谨央浅笑盈盈。
“你教得很好!”
“该吃的亏都吃过了,该受的罪也受过了。自然知道,什么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最重要的。
不是财富、不是地位,是自知之明,是进退有度!”
宋谨央赞赏地点头。
京儿被下人带出去后,几人又谈笑片刻,宋谨央便提出告辞。
宋婉莹大急。
“夫人,天色已晚,此刻出城只怕错过驿站,荒郊野岭的,我不放心。”
宋谨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她也正巧有事找守备。
当日,接到通知的守备提前下衙,急匆匆赶回府。
见到宋谨央,立刻热泪盈眶,激动地想跪地磕头。
却被刘嬷嬷拦住。
宋谨央温和地看着他:“大人,此处只有一个寻常的老太太,当不得你的大礼!”
守备立刻明白过来,不再执着行礼,但态度仍恭敬异常。
“夫人,有事但请吩咐。”
“你是南岭人吧,应该对那里极为了解。”
一听到宋谨央提到南岭,守备的心咯噔一声。
他摇头叹息。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您,南岭问题很大,一直被藏着、瞒着……”
“官家也是晓得的,只是……不宜打草惊蛇!
我……出京,便是想彻底解决南岭的问题。
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必拘泥!”
“是!”
当晚,守备府客院的烛火亮到很晚。
守备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全部说了一遍。
宋谨央听得很认真。
她明白自己此去南岭,单枪匹马,只怕困难重重。
但,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咣,咣,咣!”
巡夜的报了三更天。
两人这才打住话头。
“夫人,臣知道的就这些了。您此去,万望小心。”
接着,他走到案边,提笔写了一封信。
“夫人,我的本家有位兄弟,在南岭当地开了镖局。
此人黑白通吃,在南岭地界颇有些势力。
您若遇到难事,不妨去寻他。”
说完,将写好的书信递给刘嬷嬷。
刘嬷嬷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这才福了福身,谢过守备。
“您为大乾做到如此地步,我等又岂能袖手?恨不得陪您一同前往,可惜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我此行,人越少越好。目标小,不易引起人的怀疑。
你的这个本家倒是刚刚好,潜龙在渊,那些人伏在潭底,不是当地知根知底的,只怕根本摸不着头绪。”
守备连连点头。
就是金陵这里,他也是摸索了许久,才有了头绪。
俗话说的好。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难怪长……夫人弃了身份,化身成普通人前往南岭。
天高皇帝远,到了南岭,皇家身份可不好用啰!
见目的已达成,宋谨央端了茶。
临别时,守备再三挽留,多留了宋谨央一日,叮嘱宋婉莹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替宋谨央看诊。
这才恭敬地退下。
刘嬷嬷终于明白宋谨央此行的真正目的。
看望宋婉莹是次要,探听南岭的消息为主要。
她不得不佩服宋谨央走一步看三步的远见。
安置宋谨央睡下。
她却睁着眼睛到天明。
想到此去南岭的凶险,一颗心便七上八下的。
生怕自己伺候不周,没能保护好宋谨央。
想着想着,天际泛白时,才合上眼。
两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宋婉莹请来的大夫已经喝了三遍茶。
把了脉后,说她伤基本痊愈,但还不能受累。
宋谨央道了谢,给了赏银。
当真听话地歇了一日。
隔日一大早,便辞别宋婉莹,登上马车离开金陵府。
等坐上马车才发现。
表面看着朴实无华的马车,实则已然变了样。
车轮加固,车底加了防震,车厢里铺了厚厚一层软底。
坐着更舒服了。
车厢里还摆了不少干粮,可见宋婉莹用了心。
两人就这么直奔南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