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是因为怒吼而呼吸有些紊乱，微微俯下身喘着粗气时，他还不忘回头看了我一眼。
但他的眼底并不像以往一样，像是看着任他宰割一样的小白鼠一般冷漠，而是带上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思考了一会，才隐隐感觉出来，男人似乎很恐惧，他在害怕我。
我有些茫然，我的四肢因为长期被拘束已经畸形和坏死，再加上每天都会注射到我体内的不明溶液，我早已失去了身体的绝大部分知觉，他有什么可怕我的?
“不要在这种时候想着明哲保身，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如果想不出方法大家都得死！”
不知道电话对面说了什么，男人竟短暂无视了对我的恐惧，他戴着名贵腕表的手握成拳头，像是泄愤一般猛砸了几下墙壁。
而后，他似乎借着这几拳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喘着粗气道:“我已经听到背弃之地侵蚀的声音了，最多十分钟就会彻底蔓延到这个病房，如果五分钟之内想不出解决方案，我绝对不会留在这里。”
我静静的看着男人此刻的丑态，他在我的记忆里始终是一副尽在掌握中的神情，此刻却像是一条走投无路的野狗。
电话对面又说了什么，男人因为震惊而有了一瞬失神，手机差点从他的手中滑落。
虽然他立刻重新抓稳了手机，指尖却触碰到了免提的按键上，电话对面的声音得以响彻在病房当中。
云淡风轻的声音响起，听声音像是一个老人在说话:“那就用那个，直接把她的所有意识彻底抹除不就好了?变成诡异的基础原则之一，就是被侵蚀者还残留着一丝神智吧?”
男人像是石雕一样静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他的背影抽动了几下。
而后，男人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你还真是不留后路，如果二号实验体撑过去了呢?到时候她一旦诡异化，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毫无反制手段的死敌。”
似乎是短时间内受到的信息冲击太大，中年男人始终没有想起来关掉免提，我也就听到了电话对面在思考了几秒之后的回应。
那个老人依旧带着一种不太在意的语气:“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换一种方法，先把她的肉体彻底摧毁掉吧，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痒。
准确的说，是脑海内似乎忽然长出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很诡异，像是有人挖开我的头后在里面埋下了一颗种子，而现在，这颗汲取了足够营养的种子正在萌芽抽枝。
“喂喂喂?我靠，小***，你这一觉给我干哪来了。”
我的脑海里忽然传出一道有些粗犷的女声。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我已经有些组织不出有效的语言，憋了半天之后，才在脑海里回应出了一个:“嗯?”
“老妹啊，你这啥开局啊。”
那道在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渐渐消沉下去的声音见有人回应她，顿时就来劲了。
“你……是……随?”
我在脑海中别别扭扭的回应。
那道声音一愣:“我?——嘶，这咋跟你解释，你知道背弃之地和诡异不?”
我在心底嗯了一声，我现在最多只能做出这种比较简单的回应，如果要做到与人正常交流，可能需要很长的恢复时间。
那道声音似乎松了口气:“啊，那这就好解释了，我是鬼。”
我:“?”
那道声音见我没有回应，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大妹子真好玩，逗一下就信。”
我悄然松了口气，有些别别扭扭的开口:“所一，你，布，是柜?”
对面昂了一声:“谁说的?我就是鬼啊。”
我:“?”
就在我茫然间，我忽然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动了动，我下意识看向周围，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周围，并且推着我的病床向门外走去。
我仍处于茫然，但脑海里的声音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了一声:“哎！干什么玩意这是！”
我第一次见到了房间之外的场景。
昏暗的走廊上只有一两个依稀的微弱灯光，残破的墙壁上满是脱落的墙皮和火烧过的灰色痕迹，大多数房间都用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所拷上，没有任何光亮从门缝当中所泄出，所以这一层走廊内应该并没有其他人。
男人推着病床上的我向走廊尽头走去，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大门，一股股若有若无的烟气正从里面传出。
“我草，怎么的，你要炼了我啊?”
脑海里的女声有些气愤的骂了一句，我在渐渐感受到了扑到脸颊上的热气后，也反应过来了男人想要干什么。
男人一脚踹开虚掩的门，门内是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无比巨大的火炉。
火炉的设计很奇怪，它的添火口设置的很大，高度已经到了一个成年人肩膀处，宽度足以容纳一辆汽车。
男人低头看着我，面色平静的开口:“当初是你答应的条件，我们为你家人提供良好的生活，你配合我们实验，所以我觉得你即使有什么怨恨，也不该怨恨我们。”
他扯出一抹笑容:“我们……是等价交换，对吧?”
他期盼的看着我，似乎是想要看到我点头，但我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早已失去对于身体的控制，我现在最多只能动一动眼睛。
脑海里的声音依旧喋喋不休:“不是，姐们，你这一副无声原谅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在KtV你啊！你快呸他一脸唾沫！”
我在心底眨了眨眼，缓缓开口:“我，动不，了。”
那道女声忽然陷入了沉默。
男人把我推到了火炉的门口后就停止了动作，他有些焦急的不停看手里的腕表，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过了几秒，那道女声重新在我心底响起，对方似乎忽然收敛了笑容，以一副无比严肃的态度问我:“那么，你想报仇么?”
我的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沙沙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被悄悄的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