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五公主难道不怨恨吗？
燕澄猜测谢广陵大概想这样问。
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他该厌恶顶替他享受很多年荣华富贵的五公主，他们看到他和五公主和谐相处会感到很奇怪。
“其实我没有很在意这个皇子的身份，对我来说皇子的身份尊贵却也是枷锁。”
就像现在，他被锁在皇宫中，出入皆要得到所谓父皇的许可。
就像未来，他也许会被锁在京城，失去寻匿自由的机会；也许会被驱赶就藩，无召不得擅自离开封地。
“比起当皇子当永王当曲昭珵，我更喜欢当燕澄，如果可以，我宁愿五公主还是从前那个五公主，我还是从前的燕澄。”
燕澄对谢广陵这样说。
谢广陵沉默，悄悄看了看燕澄在日光下显得光辉的侧脸。
说实话他也希望燕澄还是从前那个燕澄，而不是现在的八皇子。
——澄弟成为八皇子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遥远。
＊
大夏的姑娘出嫁，其兄长会将其一路背入花轿，谢珂出嫁，背她的是谢广陵。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发生。
当谢珂穿着嫁衣从闺房里出来时，等着背她的人有两个，一个谢广陵，一个谢明允。
谢广陵当时很生气，平日谢明允和他抢东西也就罢了，今日他亲妹妹出嫁，谢明允也要抢。
他当时没忍住挤兑了谢明允好几句。
谢明允一副被他欺负的模样，委屈巴巴地说他和谢珂也是十几年的兄妹，希望今日兄长能成全他们之间的兄妹情分。
在场的谢母自然是帮谢明允的，在人前她话说得好听，什么谢明允是弟弟，他该让着弟弟才对。
谢广陵气得肝疼，谢明允和他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但无论别人怎么说，谢珂还是选择了谢广陵。
这让谢广陵心情瞬间好转，背上谢珂时给了谢明允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然后气到肝疼的成了谢明允。
谢明允怎么也没想到谢珂会背叛他转而选择谢广陵。
谢广陵背着谢珂走了很远，燕澄往后看了一眼，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在安慰神情沮丧的谢明允。
好奇地问身旁的一个公子哥：“那是谁？”
公子哥看去，撇撇嘴，声音不屑。
“颍川侯的嫡幼女，从前她就喜欢追着谢明允跑，现在谢明允是个冒牌货，她还追着谢明允跑，正经人家议亲她从来不在名单上。”
“也不知道谢明允使了什么手段让一个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
颍川侯？
那不是娘的异母弟弟吗？
颍川侯的女儿不就是娘的侄女吗？
燕澄又多看了几眼颍川侯的嫡幼女，发现她和楚鸢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部分，两人都是大而灵动的杏眼。
挺好看的眼睛。
可惜眼光不太好。
*
海宁侯世子是个高瘦俊俏的青年，外表看去阳煦山立，骑在高头骏马上意气风发。
可实际上他却只是个外表光鲜、内里空虚的，若不然也不会二十五六娶不上娶。
这个空虚不是指他精神上空虚，而是身体上的空虚。
没错，海宁侯世子不行。
他下面少了两个蛋，据说是小时候被狗咬掉了。
本来这件事只有海宁侯自家知道。
但多年前海宁侯夫人给儿子相看姑娘的时候，海宁侯世子出事了。
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他被人揍了一顿晕了过去，然后被扒光扔到海宁侯府外。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夏日清晨起的早的人很多，很多人就看到了海宁侯世子的下面。
然后……
本来和已经和海宁侯世子议亲的人家连夜改口。
自那之后满京城都知道海宁侯世子是个太监了。
谢父谢母为了恶心谢广陵，将谢珂许给这样的男人，可见他们对谢珂的态度。
谢首辅爱面子，那时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他也不好去退亲。
其实主要是孙女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是那么重要。
后来谢广陵和谢珂的关系好了，他就想帮谢珂解决这门亲事，甚至去请了燕澄帮忙。
谢广陵平时很少找燕澄帮忙。
就算他知道有些事只要燕澄插手，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他也不会去找燕澄，而是自己一个死扣。
他不想在燕澄心里留下他无能，什么都只能找人帮忙的印象。
燕澄当时已经想好了如何帮谢珂推掉和海宁侯世子的亲事。
但当谢广陵兴冲冲去告诉谢珂能帮她推掉亲事的时候，谢珂拒绝了他的好意。
谢珂原话是，
“嫁谁不是嫁呢？如今世人都知道海宁侯世子不能生，我嫁过去就是守活寡，我承受生儿育女的痛苦，也不用担心生不出儿子惹夫家嫌弃，有什么不好的呢？”
谢母的妹妹嫁入夫家后一连生了四个女儿，遭夫家嫌弃，前年郁郁而终。
一年还没过去，谢珂亲眼看着姨母的夫君另娶新人。
她的表姐妹们再没有往日的笑颜如花，反倒满面疲惫，可见有后娘的日子不好过。
与其去赌一个嫁得良人的可能，谢珂宁愿嫁给一个太监，守活寡一生。
起码有问题的不是她，没人能说她的过错。
而且她的身后还有谢家，海宁侯府不敢对她太过分。
*
花轿晃晃悠悠朝着海宁侯府行去，谢广陵在谢府门口红着眼眶。
他其实是个很感性，很爱哭的人。
“澄弟，你说为什么姑娘们到了年纪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
“谢珂很聪明，她也学过四书五经，她比许多秀才会的东西还多，我没觉得她比男子弱。”
“她从未问过我为何女子不能科举，但我知道她是想去参加科举的，她的书房里放了许多与科举有关的书籍……”
燕澄听着，却无法应和什么。
大夏的风气相对开放，女子可抛头露面，可经商开店，可骑马射箭，但还没到可以让女子科举的程度。
谢广陵始终对谢珂嫁给海宁侯世子的事耿耿于怀，他幻想着谢珂走出的另一条路。
“她很聪明，也有主见和理智，如果她可以入朝为官，她一定是个有作为的官。”
＊
谢珂与海宁侯世子的婚礼上燕澄第一次见到楚知知。
六月万寿宴他又一次见到了楚知知，但这一次的楚知知十分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