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顺着高大而厚实的朱红色宫墙向凤仪宫而去，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纷纷向他们行礼。
他们的动作像是粘贴复制一样，就像游戏中普通而繁多的Npc一样。
规矩与庄严深深镌刻在每一个宫人骨髓里，令其无法忘却，也无法脱身。
凤仪宫与乾清宫的距离不算远，没多久，燕澄踏入了一道宫门，一眼望去宫院宽广开阔，青石铺就的地面一尘不染。
抬头向上看，宫殿气势恢宏，飞檐斗拱，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尊贵。
这里是大夏历代皇后所居的凤仪宫。
进入这里的那一瞬间，燕澄脑海里闪过凤仪宫这一任主人的信息。
南幽嫡公主，景熙二年和亲大夏，生有四公主，处事公正，鲜少出错。
作为和亲公主，能坐稳皇后之位，并生下子嗣，又得宫人称赞，这位皇后娘娘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但这段日子里这位皇后处境很不妙，只因两国正在交战中。
当年南幽和大夏联姻的目的是维持两国之间的平静状态。
南幽那边想表面维持和大夏的关系暗地里发展己身实力，大夏这边新帝刚登基，想着诸事未平，不宜损耗兵力。
刚开始联姻的那几年两国确实相安无事，但在南幽前一位皇帝驾崩，锐意进取的新帝登基后两国关系就变得微妙了。
早几年前大夏这边的聪明人就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本以为两国间的平静能维持到南幽羽翼丰满，谁能想到南幽皇帝不能生了呢。
南幽皇帝自暴自弃，从勤政皇帝黑化为昏庸皇帝，搞得南幽上下人心大乱，继承人之争迫使南幽提前对大夏出手了。
目前西南边境那边两国交战已经进入白热化，再过不久便能分出胜负。
南幽韬光养晦的时间不够，大夏这边虽重文轻武，但曾经以武立国，底蕴还是有的，交战中大夏占上风。
况且西南边境有楚王在。
京城这边无论是景熙帝还是朝臣，不管心里楚王是什么看法，都认可他带兵打仗的能力，皆不认为在他的带领下大夏会败给南幽。
所以京城这边还是很平静的，两国交战只给京城带来一点点风声。
毕竟京城距离西南边境太远了，中间隔着无数城池呢。
两国战事情况在燕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理所当然地想到这个月收到的几封信。
康景的、燕渺的、手下人的。
康景在信中说他在西南边境混得不错，上头觉得他有勇有谋，手底下已经有人了，立了些小功，战后能升职。
在信中燕澄知道原来康景还往武定府送了几封信，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送到他手里。
这一封信其实是他手底下的人去西南寻到康景，才顺顺利利由他的人拿回来的。
燕渺的信也是他们顺道拿回来的。
燕渺同样报喜不报忧，只说他在那边得了上头的夸奖，说他有当将军的天赋，以后前途光明，一点坏事都没有。
那可是战场啊，怎么可能过得舒舒服服，燕澄怎么可能完全相信他们这些话，心里挂念着他们。
可也只是心里挂念，总不能强行让想要建功立业的他们回来。
手底下的人送来的信内容就简单多了，主要说是西南边境那边的战事，在那边弄到了什么好货。
凤仪宫大殿之外，宫女带来皇后的传召，心思飘忽老远的燕澄定了定神，毅然走入大殿。
心里想着云淑妃会是个怎样的女人。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泼辣刁蛮？
到底是生下这具躯体的人，虽然推断云淑妃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无法克制从心底源源不断涌出的好奇。
远远的，能听见大殿内传出两个女人的争执声，一个比一个声音高，现实中的宫斗就在眼前。
从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中判断，其中一人赫然是云淑妃。
一步一步向着大殿内部靠近，燕澄终于看清了右一位云淑妃的面容。
她似盛夏绽放的红莲，热烈而夺目，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与鲜明的轮廓为那张脸添了几分英气。
面庞上不散的冷意是是她的自信与骄傲，像是天边高悬的寒月。
明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看着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见保养有道。
不愧是能生下他和七皇子的女人。
一众嫔妃全神贯注吃新鲜热乎的瓜，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既然先看了右边，燕澄干脆一次看了个完。
从位次上看，云淑妃下首和她吵架的女人应该是蒋贤妃，大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
比起其他妃子，她看上去更年老些，性格也如传言中那般刚强无畏，连如日中天的云淑妃也敢对上。
再往后那位敛眸沉默的宫装丽人应该是……
燕澄想了想四妃之下的九嫔，排在首位的是他的姑姑燕昭仪，再之后是生了二公主的林昭容。
正常来说右三位应该坐着的是林昭容，可是他家姑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请假。
燕昭仪不在，林昭仪就该坐左三位。
——今日姑姑在吗？
燕澄视线从右边挪到左边，视线扫过上首的皇后，又路过左一位、左二位，最后落在左三位。
是个陌生女人，今日燕昭仪不在。
那右三位坐的便是生有三皇子的陆昭媛。
视线又一次不着痕迹挪动，燕澄打算继续看右边坐着的那些嫔妃，视线从左边划过，刚游走到云淑妃脸上时停住了。
白皙的手突然按住心跳加速的胸口。
——刚才那个人……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是眼熟，他确认他从未见过左一位的杨贵妃，那是为什么呢？
燕澄凝视那张从未见过的脸，身体内的血液似乎流动得越来越快，心脏跳动的频率不断上升。
大脑也隐隐作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屏障来到这个世间。
这种感觉比刚才见到九皇子时的感觉更加强烈。
云淑妃和蒋贤妃的争吵渐渐进入高潮，双方越发口不择言。
“……本宫要他死，他就得死，更何况他还没死。”
——死，谁死了？
——是他死了吗？
大脑抽动得厉害，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黑暗的囚牢里栅栏挡住了所有人的出路、热闹的街道上囚车困住所有人的生路、冷寂的刑场上刽子手的大刀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手起，刀落，满地鲜血。
世界的颜色光速褪去，形成一幅黑白画，最后化作永夜黑暗。
那日艳阳高照，明日照耀着久久不散的冤屈。
“噗——”
一口闷在胸口已久的血得见光明，燕澄眼中最后的画面是一张十分眼熟的脸。
恍惚中，他觉得那是他日日要在镜中见到的面容。
灵魂出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