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小巷里,风笛狼狈地站在墙角,着被烂菜叶砸中的肩膀,铜笛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唉,挨了好几下砸,还是没能追上凯利上尉。”
她的语气满是懊恼,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身上还沾着斑驳的菜汁。
简妮从一旁阴影中走出,目光带着几分同情,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了过去。
“来,这块手帕给你,好好擦擦,不然这些烂叶子会留味道的。”
风笛眼睛一亮,赶忙接过手帕,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谢谢!”
她用力擦拭着身上的污渍,动作有些急切。
简妮望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没想到除了凯利上尉,还有我们的士兵会自愿到十七区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谨慎。
风笛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简妮,眼中充满疑惑。
“我们的士兵?这么说,你也是吗?”
简妮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嘘。”
她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道。
“咳咳,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不敢穿制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朴素的便装,又补充道。
“要是穿了那身衣服,还想从这里抄近路回军营,会让附近的居民不高兴吧。”
“欸,是这样吗?”
风笛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难怪,我明明没说什么,也跟着挨了一通烂叶子烂水果轰炸。”
她撇了撇嘴,表情有些委屈。
简妮上下打量着风笛,目光中带着探究。
“你是新调来的吗?”
风笛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算是吧,我是从伦蒂尼姆来的。”
她的话语中,似乎藏着一丝对新环境的不适应。
简妮猛地抓住风笛的胳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潮湿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哇,伦蒂尼姆!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那里的天空都被钢铁森林遮住,碎片大厦是不是真的高耸入云,有三百多层?”
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还有皇家科学院,底下的山体里是不是藏着古老的传送法阵,能打开通往奇迹空间的大门,里面堆满初代德拉克王的宝藏?”
风笛被拽得一个趔趄,铜笛在腰间叮当作响,她瞪大眼睛,满脸惊讶。
“啊?宝藏?我在那儿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
她忍不住笑出声,随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不过,我倒是参观过高速陆地军舰的组装车间,亲眼看着巨大的零件一点点拼合成战争巨兽。还有水培植物车间,数不清的透明管道里,嫩绿的植株在发光的营养液中生长,特别震撼!你要是想听这些,我能说上一整天!”
“军舰和水培车间……这好像......和小说里的伦蒂尼姆不太一样......”
简妮的表情从期待变成困惑,喃喃自语着,突然回过神来,脸颊泛红,连连摆手。
“啊!抱歉,光顾着问了!说正经的,如果你想查案,就这么到这条街上来,可能很难问出结果。说不定还会像这样......”
她警惕地扫视四周,巷口的野狗突然狂吠起来,惊得她浑身一颤。
风笛捏着还沾着菜渍的手帕,苦笑着说。
“还会像这样,被淋成‘落汤鸡’,再附赠一身怪味?”
“哈哈,没那么夸张啦!”
简妮强笑着回应,但笑容很快消失,她凑近风笛,压低声音。
“不过最近居民和士兵的冲突越来越严重。以前只是拌拌嘴,现在……”
她咬了咬嘴唇。
“就像你听到的,连着出了好几起针对我们士兵的袭击案,大家的神经都很紧绷——”
风笛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铜笛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难道真是鬼魂部队?可他们之前很少对普通士兵下手,这次怎么……”
她的话音被远处突然传来的爆炸声打断,两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黑暗的天空中腾起一团火光,给这场充满谜团的对话更添了几分紧张与不安。
潮湿的雾气在狭窄的巷道里弥漫,腐臭的垃圾味混着铁锈气息钻入鼻腔。简妮猛地拽住风笛的手腕,声音发颤。
“鬼魂...... 你在说什么呀?”
她警惕地扫视四周,阴影中晃动的杂物仿佛随时会化作危险。
风笛低头擦拭着铜笛上的污渍,菜叶的汁水在金属表面留下斑驳痕迹。
“...... 没什么。”
她突然凑近简妮,压低声音道。
“说起来,刚才那巡逻兵叫这里的居民‘塔拉渣滓’——”
“等一下,别、别在这里真的叫出来啊!”
简妮慌忙捂住风笛的嘴,后背死死贴住长满青苔的砖墙,脸色煞白。不远处,几个裹着头巾的妇人停下手中动作,浑浊的眼睛像淬了毒的箭,直直射向她们,墙角敞口的菜筐里,腐烂的菜叶似乎在无声地蓄势待发。
“他们又在瞪我们了......还是说你想收到更多烂蔬菜礼包?”
简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风笛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
“啊...... 好的。可他们真的不是维多利亚人?”
简妮急得直跺脚,溅起的泥水在她破旧的裙摆上绽开深色花斑。
“当然是!”
“我越来越糊涂了。”
简妮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后,指了指远处锈迹斑斑的工厂,压低声音说。
“只是...... 有些人用‘塔拉人’称呼他们,这里的居民自己会这么叫,就连军营里不少士兵也挂在嘴边。”
“我好像听过这个词。”
风笛望着空中盘旋的乌鸦,它们嘶哑的叫声在废弃的建筑间回荡。
“不是在小说里,是在历史课本上。”
简妮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模糊的地图轮廓。
“几百年前,小丘郡还只是片长满野蓟的山谷,那时候这里就叫塔拉。传说中,德拉克盖尔王就是从这片土地上举起战旗的。”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向往,又很快被无奈取代。
“我记得!”
风笛的铜笛在掌心轻轻敲击,发出清脆声响。
“盖尔王率领塔拉人与初代阿斯兰王激战,最后在伦蒂尼姆签订和平条约。我还以为从那以后,‘塔拉’就成了历史......”
“来这儿之前,我也这么想。”
简妮踢开脚边生锈的罐头盒,刺耳的滚动声惊飞了墙角的老鼠。她望着远处脚手架上若隐若现的维多利亚军旗,轻声说。
“维多利亚的版图在扩张,可有些偏见却像山谷里的野草,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我们瓦伊凡曾经也漂泊无依,现在不也成了维多利亚的子民?要是大家都能记得......”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呼啸的北风中,只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在阴冷的巷道里久久回响。
刺骨的寒风如同猛兽的利爪,裹挟着砂砾呼啸而来,在两人身上肆虐。风笛却突然伸手,紧紧握住简妮那冻得通红、仿佛熟透苹果般的手腕,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别这么灰心丧气,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平息这场纷争,把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给揪出来吗?”
她说话间,腰间那支铜笛上还挂着半片蔫黄的菜叶,宛如一面小小的战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简妮的目光被那片倔强摇曳的菜叶吸引,像是被点中了笑穴,“噗嗤” 一声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周遭的沉闷。
“所以你宁可顶着这‘菜叶王冠’,也不愿意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帮风笛摘掉那片叶子,可指尖即将触及斗篷的瞬间,又像是触到了滚烫的炭火般,猛地缩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局促。
“是不是觉得我傻透了?”
风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故意夸张地歪着头,让那片菜叶晃得更欢,仿佛在与寒风嬉戏。
“才不。”
简妮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而沙哑,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她垂下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那层层叠叠的补丁,仿佛那是她内心深处难以言说的伤痕。
“其实...... 我觉得你特别勇敢。那些士兵的蛮横我早已见怪不怪,每次我都想鼓起勇气开口阻止,可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沉入了黑暗的深潭,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要借此压抑内心的痛苦。
“我不过是个站在阅兵场上,用来充门面的仪仗兵罢了。”
“仪仗兵怎么就不行?”
风笛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一把抓住简妮的肩膀,力道大得让简妮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她紧紧盯着简妮的眼睛,巷口那昏黄的路灯,宛如垂死挣扎的老人,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却丝毫无法掩盖她眼底那炽热的、如同火焰般的光亮。
“你身上穿的军装,和他们的没有半分不同!只要你想,只要你敢,就一定能改变些什么!”
简妮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蝴蝶,剧烈地颤动起来,眼眶瞬间被水雾弥漫,像是蓄满了即将决堤的泪水。她慌乱地别过脸去,生怕风笛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声音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 真的可以吗?从来没人这么对我说过......”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吸入腹中,再缓缓吐出,转头时,眼神中已然燃起了坚定的斗志。
“谢谢你,我下次...... 我下次一定会试试!”
“这才对嘛!”
风笛露出灿烂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暖阳,她用力地拍了拍简妮的背,像是在为她注入力量。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眼睛一亮,迅速掏出那本已经有些磨损的笔记本。
“对了,你在这儿有熟人吗?我想打听下达米安?巴里常去的地方。”
“西尔莎或许知道!”
简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黑夜里突然点亮的明灯。她急切地伸手按住风笛翻找纸张的手,仿佛生怕错过一丝线索。
“把通讯号码给我,我这就去报社找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平民装束,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
“反正今天士官长忙着训话,应该顾不上检查仪仗队了。”
她说话时,寒风再次呼啸而过,卷起她的发梢在空中飞舞,可此刻,那空气中流动的,分明是驱散寒意的融融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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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已经和你共度了这么长的时光呢。博士,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战斗,我一点都不会忘记。但停在这里可不行!我们的未来可是更加广阔的,对吗?
——格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