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虚无中，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张可凡的“视线”死死钉在眼前那张脸上，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震惊、荒谬、难以置信无数激烈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
那张脸.......那张脸！
眉眼、鼻梁、唇形........
每一个细节，每一分轮廓，都与他一般无二！
那不仅仅是相似，那根本就是镜中的倒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复制品！
“你......你.......”
张可凡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干涩破碎的音节，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失语。
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这个身披血色斗篷，散发着寂灭万物气息的存在，为什么........
为什么会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死神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流转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看穿万古的疲惫，有深埋的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祂似乎早已预料到张可凡的反应。
“很惊讶吗？”
死神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股直接回荡在意识深处的平静，却带着碾碎一切认知的重量。
“因为，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死神道’。”
张可凡瞳孔骤缩。
死神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他濒临崩溃的认知边缘：
“从来，只有‘死神’。”
祂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张可凡的灵魂：“而我，就是未来的你。”
“.......！！！”
未来的.......我？
张可凡感觉自己的思维核心仿佛被瞬间冰封，然后又被狠狠砸碎。
所有的“巧合”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脑海，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景，但那图景太过骇人，让他的大脑因过载而发出嗡鸣，彻底宕机。
死神，这个执掌终末的存在.......是未来的我？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看着张可凡呆滞茫然的神情，死神并未催促，只是缓缓伸出手指，那指尖萦绕着终结与起源交织的法则气息，轻轻点向张可凡的额头。
张可凡下意识地想躲，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指尖轻触。
“嗡——！”
刹那间，仿佛星河倒灌，宇宙初开！
无数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强行挤入了张可凡的脑海！
他看到了世界的重启。
文明在辉煌顶点湮灭，又在废墟中艰难重生，周而复始，如同一个无法挣脱的绝望轮回。
他看到了熟悉的伙伴.......简长生在一次重启中，为了给众人争取一线生机，怒吼着冲向敌人，最终身形俱灭，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叹息......
楚牧云在另一次轮回里，面带惯有的温和笑容，却毅然转身，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淡去.......
还有其他一张张或熟悉或模糊的面孔，在不同的未来碎片中，以各种惨烈的方式相继牺牲.......
悲壮、绝望、不甘........
种种强烈的情绪伴随着记忆画面冲击着张可凡的灵魂，让他心如刀绞，几乎窒息。
他也看到了每一次世界重启的关键节点，总有一股超然的力量介入，于法则层面硬生生地“增加”了一条名为“死神道”的神道之路。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磅礴，让世界的规则本身都为之改写和接纳。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为什么“盗神道”、“鬼神道”这些看似强大的神道，在“死神道”面前显得如此孱弱，被死死克制？
归根到底，这些神道的力量，对于早已超脱其上，甚至能凭空编织神道的“死神”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
所谓的克制，不过是高位存在对低位法则的天然压制罢了。
所谓的“死神道”，根本就是死神，也就是未来的他，在每一次重启世界时，为了布局，为了扭转那绝望的定数，而额外添加到这个世界底层规则中的一个“变量”！
至此，张可凡一切都明白了。
那贯穿始终的宿命感，那对死亡规则的超常亲和，那隐隐凌驾于其他神道之上的位格.......
一切都有了答案。
巨大的信息洪流稍稍平息，张可凡的意识重新凝聚，但那份震撼与茫然依旧深深刻在他的“眼底”。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干涩：
“所以.......这一切......无数次的重启......伙伴们的牺牲........都是为了.......”
死神收回了手指，猩红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无数破灭的星辰与寂寥的归途。
祂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过去的自己，缓缓开口道。
“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搏一个未来。”
“未来？这就意味着前面都失败了？”
张可凡最终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为什么会失败？五次.......
整整五次重启，为什么全都失败了？以你以“我们”的力量，难道还无法成功吗？”
这是他无法理解的。
眼前的死神，其力量层次已经超越了寻常神道，达到了能够干涉世界规则，凭空添加“死神道”的境界。
这样的存在，难道还无法成功吗？
死神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重瞳中流转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亘古的疲惫。
他没有直接回答，抬起了那萦绕着终结气息的手指，指向了这片绝对黑暗的“上方”。
随着他指尖的方向，原本密不透风的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亮，刺破了永恒的夜幕。
紧接着，那光亮迅速扩大，扭曲，凝聚......
最终，化作一幅清晰的画面，呈现在张可凡的“眼前”。
那是一片无垠的星空背景，而在那星空深处，一枚星体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撕裂空间的帷幕，向着视野的下方的一颗蓝绿色星球急速靠近！
那星体通体呈现出一种燃烧般的赤红色，它拖曳着如同鲜血泼洒出的光尾，其体积在视野中不断扩大，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压迫感！
张可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意识核心仿佛被瞬间冻结！
这景象.......
他曾在破碎的历史记载中见过类似的描述！
“这是......赤星？！”张可凡愣住了。
三百年前，正是这颗不期而至的“赤星”掠过地球，其带来的神秘辐射与引力扰动，导致了科技时代的退化，世界格局的剧变……
可以说，如今这个神道并存、界域林立、危机四伏的世界，其源头正是那颗“赤星”！
而现在.......画面中显示的，不再是“掠过”！
是撞击！
是一颗体积远超记载的赤色流星，正拖着毁灭的曳尾，精准地撞向地球！
张可凡几乎能想象出那撞击的瞬间，天崩地裂，海洋蒸发，大陆板块碎裂，万物凋零........
那将是彻头彻尾的世界末日！
什么神道，什么界域，在如此天灾面前，都将化为宇宙中的尘埃！
至此，他一直以来的许多疑惑，瞬间贯通！
为什么黄昏社的理念如此极端，执着于“重启世界”？
为什么强如死神，也需要一次次逆转时间？
不是因为过去的恩怨，也不是为了某个人的存亡........
而是因为，在可见的未来，存在着一个无论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跨越的终极灾难
——赤星撞击！
黄昏社想要重启世界，是为了回到更早的“存档点”，寻找能够阻止或规避赤星的方法。
而死神的五次重启，则是为了在一次次失败中，积累经验，寻找那唯一一丝渺茫的“可能性”！
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水浇头，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尖锐的疑问。
“强如你.......”
张可凡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死神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庞，“也无法对抗赤星吗？即使看到了未来，即使重启了五次，加上你......也不行吗？”
死神缓缓收回了指向画面的手，那幅末日景象随之缓缓消散，黑暗重新合拢，只留下那双重瞳依旧猩红。
他微微摇了摇头，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肯定。
“不错，加上我也不行。”
死神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碾碎希望的绝对力量。
“而且，根据我‘看到’的未来画面，是失败的。即使.......加上现在的我，也改变不了失败的结局。
而我是这个世界最后一道保障，如果我也失败身死消陨了，那么这个世界就彻底完了。”
张可凡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未来的自己也做不到吗？
集合了五次重启的经验与力量，依旧无法撼动那注定的毁灭？
那他们现在的挣扎、战斗、牺牲.......意义何在？
而死神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如遭雷击。
“你，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什么？”张可凡一愣。
死神像是早已看穿了他的每一个念头，继续以那亘古不变的语调说道：
“当初，你第一次死亡的时候，便来到了这里。只不过，那时我将你的部分记忆........
给抹除掉了。”
抹除记忆？！
张可凡震惊了，意识剧烈翻腾。“为什么？！”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用意。
他想起了曾经楚牧云跟他说过，曾经的他在若水界域死过一次，紧接着便成为了死神道的拥有者，但却失去了以前的所有记忆。
死神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因为，只有遗忘过去，你才能承载我的力量。”
他顿了顿，猩红的眼眸深邃如渊：
“虽然，从根源上讲，你是过去的我。
但如果无法遗忘那些注定失败的痛苦、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你的灵魂便无法保持纯粹的‘空’，无法成为合格的容器，来接纳这份属于‘终末’的权柄。”
“你的遗忘，是必然的。”
张可凡听得云里雾里，对方的话语仿佛蕴含着某种悖论。
自己是过去的他，却又需要遗忘过去才能承载他的力量？
这听起来矛盾而诡异。
而死神似乎不打算在此刻深入解释这个复杂的时间悖论，他话锋一转，淡淡道：
“不过，这一次，就不用让你遗忘记忆了。”
这一次。”
死神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某个关键的节点上，“是让你获取，真正属于‘你’的力量的时候了。”
“真正的力量？”张可凡的意识一凛。
“没错。”
死神点了点头，“毕竟，你借用杨宵和姚清的力量，终究只是暂时的。
而且那股力量并非真正属于你，只是外来的加持。
属于你的力量，我一直没有完全交还给你。”
随着死神的话语，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包裹了张可凡。
他下意识地“低头”，只见自己那被“嘲灾”洞穿的胸膛，那致命的伤口，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飞速愈合！
血肉滋生，骨骼重塑，仿佛时光在那一片区域被加速了千万倍！
同时，一股蕴含着万物终结与起源奥秘的力量，如同温顺却又磅礴的暗流，自虚无中涌出，缓缓包裹住他意识核心对应的心脏位置，并与之紧密地融合在一起。
那是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仿佛这本就是他身体缺失的一部分，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死神凝视着这一幕，缓缓解释。
“你可以称之为.......‘死神之力’。”
“借助这力量，你足以应付接下来的困难了。
不过，每一次使用后，死神之力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与你的灵魂承载强度类似。”
感受着体内那截然不同的磅礴力量，张可凡心中依旧充满了无数谜团。
而死神，似乎洞悉了他所有翻腾的思绪。
“我知道，你的内心还有很多疑惑。”
死神缓缓开口，打断了张可凡试图追问的念头，“不过，有些真相，需要相应的实力才能触及和理解，提前知道，只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他那双重瞳中，仿佛倒映着张可凡未来的道路。
“等你，突破到七阶之后。”
“有些事情，你自然就会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