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又冲出一对中年夫妇,指着另一个囚犯:“这人是南城粮商王扒皮家的护院头子!今年春荒,我家借了他家三斗高粱,利滚利成了二石!还不上,他就带人把我家祖传的三亩水田强占了!我爹气不过,去理论,被他们活活打死!”。
“这个人是顺天府衙的班头!我弟弟去年因为说了句‘闯王来了不纳粮’,被他抓进大牢,三天后就说是‘暴病身亡’,可送回来的尸体满身是伤!”
“这个人是……”
控诉声如潮水般涌来,有些囚犯低头不语,有些还在狡辩,更有破口大骂者。
周严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声音渐歇,他才缓缓开口:
“依大夏新颁《刑律暂行条例》,杀人者死,强占民田致人死者死,奸淫掳掠者死,贪赃枉法致人死者死”。
他目光扫过台上二十人,“今日所审二十犯,所涉命案三十七条,侵吞田产一千六百亩,贪墨赃银合计二十八万四千两。人证物证俱在,罪无可赦!”。
他后退一步,高声道:“验明正身,执行绞刑!”
十名刽子手——都是国防军中挑选出的老兵——走到绞架旁。第一批十名囚犯被套上绳套。
刘黑虎瘫软在地,被两个士兵架起来;王扒皮的护院头子尿了裤子,那个顺天府班头嘶声大喊:“我是奉命行事!都是上头的命令啊!”。
没有人理会。
周严举起右手,猛地挥下。
绞架踏板同时打开。十具身体猛地下坠,绳索瞬间绷直。台上的木架发出“嘎吱”的呻吟。
挣扎、抽搐、脚尖徒劳地蹬踏……过程持续了约莫半盏茶时间,直到所有身体不再动弹。
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旗杆的猎猎声,和极远处传来的、不知谁家孩子的哭声。
第二批十人被押上前时,有人已经昏死过去。原户部侍郎陈维新突然大喊:“我愿献出全部家产!求饶我一命!我熟知户部钱粮运作,可为新朝效力!”。
周严冷冷看着他:“陈侍郎,崇祯十年,山西大旱,朝廷拨赈灾银二十万两,经你手发往山西的只有八万两”。
“另外十二万两,你与晋商分赃,其中四万两买了你现在外宅的那个扬州瘦马,那年山西饿死多少人?三万七千六百四十一人,户部有记录,你那四万两,够买多少粮食,救多少命?”。
陈维新哑口无言。
第二批绞索落下。
当二十具尸体被依次解下,用草席一卷抬走时,日头已近中天。周严走到台前,对着鸦雀无声的人群说:
“今日所决,皆罪有应得。大夏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即日起,各街坊设‘申冤箱’,凡有冤情、有举报,皆可投书。查实者,赏;诬告者,反坐”。
人群开始骚动,起初是窃窃私语,接着有人低声叫好,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句“青天”,声浪如潮水般涌起。
许多人跪了下来,不是跪台上的官员,而是朝着紫禁城方向——那里,大夏的黑金色龙旗正在风中飘扬。
清算第七日,轮到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张世泽,张辅之后,京营总督。当清算队破门而入时,府内异常安静。张世泽端坐正堂,身着全套国公朝服,面前放着一杯酒。
“不必动手,本公自有了断”,他平静地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片刻后,口鼻溢血,倒地身亡——酒中下了剧毒。
士兵们在他的书案上发现了一封信,是写给大夏皇帝秦思源的:
“……臣世受国恩,无颜见新主。府中财物,皆取自民脂民膏,今尽归朝廷,或可稍补罪愆,唯有一请:府中仆役三百余人,多为贫苦出身,求勿牵连。张世泽绝笔”。
带队的都尉看完信,沉默良久,下令:“按律,府中男丁收押待审,女眷集中看管。所有财物造册登记”。
他顿了顿,补充道,“张世泽的遗体……用普通棺木收殓,葬于城外义冢”。
在清点过程中,士兵们在后花园假山下发现了一个隐秘地窖。
打开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堆满了兵器铠甲,足够武装五百人;还有大量火药、铅弹。
“他想干什么?”,一个年轻士兵喃喃道。
“也许是准备最后一搏,也许是留着以防万一”,团长冷笑,“可惜,他没这个机会了”。
在正房卧室的暗格里,搜出了大量书信,其中既有与各地明军将领的往来,也有与关外清廷秘密联络的痕迹。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份名单,记录了京营中愿意“效忠国公、共图大事”的军官名字,多达四十七人。
这份名单被火速送往大营,当夜,一场针对京营的清洗悄然展开。名单上的人,有的还在俘虏营中,有的已混入平民试图隐匿,但都在黎明前被一一揪出。
反抗者当场格杀,投降者被单独关押,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严厉的审判。
当然,不是所有清算都一帆风顺,第九日深夜,南城宣南坊一带突然爆发激烈战斗。
一伙约两百人的武装分子,由原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之子骆思恭率领,突袭了设在法源寺附近的临时监押点,试图救出被关押在那里的骆养性及其他几名锦衣卫高官。
他们显然经过周密计划:先派人伪装成送饭的百姓混入,里应外合干掉守卫,打开牢门。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监押点本身就是个陷阱——情报局早已获悉骆思恭等人的动向,故意放松警戒引蛇出洞。
当骆思恭带着救出的二十余人冲出寺门时,等待他们的是三面合围的国防军,箭雨如蝗,步枪轰鸣,狭窄的街巷瞬间变成屠宰场。
骆思恭挥舞长刀,嘶声怒吼:“大明锦衣卫,只有战死,没有投降!”,他武艺确实高强,连伤三名夏军士兵,直扑带队的一名连长。
就在刀锋即将劈中目标的瞬间,侧面飞来一支弩箭,精准地射穿了他的手腕,长刀落地。
紧接着第二支箭射穿了他的膝盖。骆思恭跪倒在地,仍试图用左手拔出腰间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