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的张献忠,右翼的罗汝才,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中军的动向,也听到了那决死的冲锋命令。
两人脸色变幻,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也知道此刻若各自为战,只会死得更快。
张献忠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狞声吼道:“他奶奶的,拼了!儿郎们,给老子冲!杀光夏蛮子!” 。
罗汝才也阴沉着脸,下达了全军压上的指令。
在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催促、呵骂和督战队冰冷的刀锋逼迫下,联军前沿尚存的大部分士兵,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又像是决堤的洪水,发出绝望而混乱的呐喊,迈过同袍的尸体和残肢,向着千米之外的夏军阵地,发起了绝望的冲锋!
人潮汹涌,旗帜歪斜,脚步踉跄。这不再是井然有序的进攻,而是一股在死亡恐惧和严令逼迫下形成的、混乱不堪的亡命洪流。
他们寄希望于用人数和近身肉搏,来抵消对方那恐怖的火力优势,在这血肉磨盘中,搏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而夏军的阵列,依旧沉默如铁,静静地等待着这股洪流的撞击。
就在那如同决堤洪水般的联军冲锋人潮,刚刚冲出二三百米,尚未完全提起速度之时,夏军阵后,那令人心悸的、如同死神喘息般的短暂沉寂,被再次打破!
“轰——!!!”
“轰轰轰——!!!”
夏军的第二轮炮击,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依旧是超过两百门火炮的怒吼,但这一次,那毁灭的呼啸声却并未落在正在冲锋的联军前锋头顶!
只见夏军炮兵阵地上,所有的雷神炮的炮口都明显抬高了仰角。
炮手们根据观测兵传递的数据,迅速调整了射击诸元,并且毫不犹豫地增加了发射药量!
刹那间,无数拖着炽热尾焰和浓烟的炮弹,带着更加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掠过水面的死亡石片,从那些正在埋头冲锋的联军士兵头顶上空疾速飞过!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前沿,而是联军阵型的中段和后部——那些尚未投入冲锋、正在观望或被迫向前蠕动的生力军,以及更后方那些严阵以待的督战队和各级将领所在的指挥区域!
“嘭!!轰隆——!”
致命的弹雨再次倾泻而下,但这一次,是在冲锋者的身后炸响!实心铁球带着恐怖的动能,砸进人群相对密集的后阵,再次犁开一道道血肉胡同。
开花弹在半空或人群上方炸开,灼热的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那些尚未接敌、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的士兵的生命!
这精准而恶毒的炮火延伸,瞬间在联军冲锋部队的身后,制造出了一片新的、更加混乱和绝望的死亡地带!
正在冲锋的联军士兵们,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比刚才更加猛烈的爆炸声和同伴凄厉的惨嚎,本能地吓得一缩脖子,许多人甚至停下了脚步,惊恐地回头张望。
然而,当他们发现那要命的炮火并没有落在自己头上,而是砸向了后方时,一种荒谬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混合着对后方同袍命运的茫然,涌上了心头。
“炮……炮打后面去了!”
“快!快冲啊!趁现在!”
“贴上去!贴上去他们就没办法开炮了!”
各级联军军官、头目们立刻抓住了这短暂的机会,声嘶力竭地催促、叫骂起来。他们挥动着兵器,驱赶着迟疑的士兵。
“都他娘的别愣着!冲过去!只有冲到夏蛮子脸上,咱们才能活!”
“回头看什么!想死吗?冲啊!”
一些自恃勇武的军官、悍匪头目,更是被这绝境激发了凶性。
他们猛地扯开胸前的衣甲,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或狰狞的刺青,挥舞着鬼头刀、长矛等重兵器,瞪着血红的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身先士卒地加快了冲锋的步伐!
“弟兄们!跟老子冲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破夏军,吃皇粮!杀——!”
在这些亡命之徒的带领和军官的疯狂催促下,停滞了片刻的联军冲锋浪潮,再次涌动起来,并且因为后方被炮火隔断、退路已绝的恐惧,而带上了一种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的色彩。
他们嘶吼着,如同扑火的飞蛾,向着前方那依旧沉默如铁的夏军阵列,发起了最后的加速冲刺!
高高的了望车上,秦大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距离已经足够近,无需望远镜也能看清那些狰狞而绝望的面孔。
他不再需要下达任何命令,夏军这台精密战争的机器,早已按照既定的规程,进入了下一个杀戮环节。
前沿阵地,第一排禁卫军士兵如同铁铸般稳稳站立,手中上了刺刀的夏武二式步枪已然放平。
黑洞洞的枪口组成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之墙,森然对准了越来越近的混乱人潮。
士兵们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绝对的专注和等待命令的冷静。
各级连长、排长站立在队列侧后方或间隙中,目光锐利地估算着距离,手按在腰间的指挥刀柄上,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口令。
联军冲锋的浪潮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因为狂奔而扭曲的面容,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和歇斯底里的呐喊。
“杀过去!砍死他们!”
“不要怕!他们的火铳跟明军一个鸟样!打完一发就废了!”
“冲啊!贴上去他们就完了!”
许多联军军官和老兵还在用旧有的经验嘶吼着,试图鼓舞士气。
他们印象中的火器,还是明军那种装填缓慢、准头奇差、雨天难用,有时炸膛比杀敌还多的烧火棍。
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扛过稀疏的一两轮射击,冲进敌阵,就能凭借人数和悍勇扭转战局。
无知,在此刻成为了他们最大的催命符!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联军前锋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对方刀锋上反射的寒光,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和血腥味。
前排一些凶悍的敌军,脸上甚至露出了狰狞而兴奋的表情,仿佛胜利唾手可得。
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