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陆炎微微一愣,顺着前面的话茬儿倒也明白了陆卿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我这个人说不出有什么长处,倒是不缺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无大志,也没有什么野心,所以早早便自请了封地,去替父皇戍边,想着偏安一隅,又能带兵驰骋疆场,守家卫国,也算快哉。
没曾想着世道并不若我以为的那么简单,不是我不争不抢就能够独善其身的。
既然如此,那我以后便仰仗兄长们的照拂了。”
陆卿笑着点了点头,顺势提醒道:“你二哥这回已经急急忙忙赶回去了,你也不应该再继续在澜地多做逗留,以免被人捉了空子,日后再给你滋生出什么事端来。”
陆炎一听这话,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来兄长这一回消息可是不够灵通了。”既然前面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陆炎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语气里颇有些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我之前在封地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京城里面有一些传闻,似乎对赵弼那老匹夫并不是特别有利。
我估摸着赵弼这段时间应该也是着实头疼,否则也不会腾不出功夫来差人把陆嶂给叫回去,怎么可能由着他带人跑到澜地这边来瞎搀和。
说不定这回他回程半路上,就能遇到赵弼派出来寻他的人了。”
“哦?是什么风言风语?这个我倒是的确没有听说过。”陆卿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有了方才那一番对话的铺陈,这会儿问得也是直截了当,一点弯子也没有兜。
陆炎很显然是喜欢这种有话直说,不打哑谜的沟通方式的,被陆卿一问,当即便答道:“兄长有所不知,前阵子久居京城的曹大将军遇到了一点麻烦事。”
陆卿和祝余对视一眼,不动声色,两个人不知道陆炎口中所谓的曹大将军遇到的“麻烦事”会不会就是之前他的侄子差一点遭人陷害成了杀人凶犯的那一桩。
毕竟陆炎自从领旨去了封地之后,的的确确是十分守规矩,没有锦帝的传召就半步都不靠近锦国京城。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派出去的课税使都疑似遭人杀害,恐怕他也不会怒不可遏的带兵擅离封地,跑到澜地来了。
“曹天保他不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手握重权么。”陆炎看陆卿他们两个没说话,默认两个人对此毫不知情,便自顾自讲了起来,“听说,就在前些日子,忽然有人递了折子给父皇,说曹天保麾下的军营里面有一批来路不明的兵器,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儿,言之凿凿。
父皇叫来曹天保询问此事,曹天保勃然大怒,言之凿凿说有人想要陷害他,似乎还觉得父皇过问这件事本身也是一个令老臣寒心的做法。
父皇不悦,便也不问曹天保了,干脆直接叫人下去查。
结果不查还好,一查还果真查出了问题。
那曹天保的军中,的确有一批新配发的盔甲和兵刃,都是玄铁打造而成,兵刃上面还都打了兵部库部司的印。”
“那这不就不是私造兵器了?”陆卿有些疑惑地开口问。
“是啊,有趣的不就在这儿么。”陆炎扯了扯嘴角,“那些玄铁兵器上面的的确确是加盖了库部司大印的,乍看的确就是朝廷督造,统一配发的兵器,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问题就在于,父皇派人去库部司拿了相关的簿册查阅,发现曹天保麾下新添置的那一批兵器虽有库部司的印记,却并不在库部司的账册记录上面。
也就是说,兵部库部司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有给曹天保军中监造和发放过那样一批兵刃。
曹天保手下的那些兵刃刀剑就算顶着兵部的印记,也只可能是私下里伪造、仿造出来的。”
祝余听了之后,觉得陆炎的口气似乎有些过于笃定了:“难道不能是兵部那边的记录出了纰漏么?”
“这种事倒也的确可能发生,听说父皇考虑到曹天保的老面子,当时也是先考虑到这么一层的,所以他便叫人召兵部库部司负责登记兵器监造和配发的人进宫去仔细说说清楚。
那人进宫之后,一口咬定自己的账目清清楚楚,绝不会有任何差错,许多年来兢兢业业,对自己分内的事一丝不苟,从未出过半点差池。
到最后见父皇将信将疑,那厮甚至以死明志,一头就撞到旁边的柱子上,幸亏被人拉了一把,额角嗑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一地,但是小命倒是保住了。
父皇觉得此人的态度应该不似作伪,可是偏偏曹天保那边也是大声喊冤,最后反而让父皇为难。
此事虽说到了最后不了了之,父皇叫兵部那边补录了曹天保军中的那一批盔甲和兵器便就此作罢,令人都不要再去提起,但毕竟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上下也传出了许多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曹天保这么接二连三到底闹出丑事,他在父皇那里的老面子也快要被消耗殆尽。
我当时还纳闷儿,这私造兵器的事情我是听说了,除此之外,接二连三指的是什么呢?
本来我想着,此事陆嶂他是断不会说与我听的,所以还想着腾出空来了与兄长打听打听。
没想到兄长连曹天保私造兵器这一桩都没有听闻,想来消息也没比我灵通多少。”
陆炎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那么一点失望。
祝余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家伙还真猜错了,陆卿不知道曹天保军中涉及到私造兵器这一桩,估摸着与他们启程去了朔国,并在那边耽误了不少功夫有关。
毕竟此事陆嶂似乎也并不知情,如此一来,不也恰好说明事情是发生在陆嶂自请外出巡边之后么。
反倒是曹天保所谓的“接二连三”,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是他们两个,还是陆嶂,都一清二楚,只有陆炎这个远离京城的人自己不知道罢了。
陆卿很显然考虑的并不是这个,他也没有这个节骨眼儿去和陆炎讲起之前种种经过的心思。
“如此一个不了了之,看似袒护了曹大将军,实际上不是相当于让他更加说不清了?”他开口问陆炎,“为何圣上并没有怀疑过是兵部有人陷害曹天保?就因为那厮以死明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