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在家吗，榆树啊？”
院子里面没有人，村长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
等着人出来。
没一会儿，吴榆树走了出来。
原本穿着长衫的读书人，现在满脸黑漆漆的。
“怎么了，村长爷爷？爹，村长来了！”
村长点了点头。
行，总比之前不敢大声说话好多了。
话音落下，吴榆树他爹就跑出来了。
看到村长，立马挤出一个笑容。
“村长叔，你咋来了？”
村长看着这两父子，没有直切主题，而是问：“你们在干啥呢？”
吴榆树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污渍洗净。
“哦，后娘让我帮忙洗一下锅炉。”
然后后娘一个‘不小心’，他就呛了一脸的灰。
吴榆树无所谓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离村长远了些。
别呛到村长了。
村长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不是觉得他不应该干这个活，而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清洗个锅炉还能给自己整一脸灰。
这孩子。
算了。
这个时候，后娘走出来了。
看到村长，扬起笑容。
“村长叔来了啊！进来坐坐？我们刚刚在收拾厨房呢。有点杂乱村长叔可不要介意。”
村长嗯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应下去。
让说了一大串话的后娘感到有点丢面。
愤愤的咬了咬唇。
原地跺脚。
左看右看没有看到吴榆钱，村长继续问：“榆钱那孩子呢？怎么他不帮忙啊。”
吴榆树他爹下意识的接上一句：“榆钱还小呢，干不了这个活，在睡午觉。”
对对对，还小。
后娘点头，附和自家男人的观点。
榆钱可不就是还小么。
还小？
村长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真是被冲昏头脑了。
“榆树今年十七，我记得榆钱才小榆树三岁，也十四了吧？榆树十四的时候，可是种田的一把好手。他还小？你那个榆钱，连苗都种不直。”
村长一脸嫌弃，无语的摇了摇头。
这话说得，吴榆树他爹是哑口无言。
嗫嚅了两下，到底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看他这样子，村长就来气。
后娘急了，上前来反驳：“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榆钱可是有娘的孩子……”
有娘的……
吴榆树眼神瞬间幽深了一瞬。
很快恢复如常。
哼。
“是啊，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村长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
后娘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连忙捂住嘴。
可惜已经晚了一点。
“不是，村长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后娘原地跺脚，满脸急色。
“不长脑子的蠢货！”
男人委屈极了，“村长你骂我干嘛？我长脑子了……”
得，现在是不止村长了，吴榆树都悄悄的翻了个白眼。
太蠢了。
“你！”村长气结，“不跟你说，我来是有事要说。榆树考上了秀才，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我跟你守义叔说过了，找个吉利日子，开祠堂敬告祖宗。也好让吴家的祖宗们保佑保佑我们村的三个文曲星。”
这是好事啊！
吴榆树他爹乐的合不拢嘴。
光宗耀祖的事，落到他头上了。
嘿嘿，他真牛。
儿子牛就是老子牛。
他儿子考上了秀才，他这个老子可不牛嘛。
啥？
凭啥好事都落到那吴榆树头上了？
后娘急了，“这怎么就能开祠堂呢？”
还光宗耀祖，凭啥！
“你上一边去，凭啥？凭我大儿子厉害！能考得上秀才！”
吴榆树他爹毫不客气的把人推开。
吴榆树闻言，暗自点了点头。
“所以我是来问你，你们要不要……”
“要要要！”
没等村长说完，吴榆树他爹已经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面上一片喜滋滋。
那叫一个得意。
惹得村长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蠢货。
也不知道这个蠢人怎么生出来的榆树这么聪明的孩子。
“行了，就这么多。话我说完了，什么时候开祠堂，我到时候会提前说。我回去了，那什么，榆树，你送送我。”
吴榆树嗯了一声，也顾不上换衣服再出门了。
反正就几步路，而且就在村里，邋遢点也没什么。
“行行行，儿子啊，你可一定要把村长给好好送回去。”
不管傻乐的亲爹，无能狂怒的后娘。
吴榆树陪着村长慢慢走着。
走着走着，村长说话了：“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吴榆树的遭遇报以深深的同情。
受苦了？
是吧。
想起那
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仿佛还是在昨天。
明明当吴家义的书童，也才当了三年而已。
怎么感觉好像过去了一辈子。
吴榆树有点恍惚。
那吃喝都要看后娘脸色的日子，竟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么？
“……都好起来了。”
吴榆树能回什么呢？
只能回这个了。
“好在，你有个好伙伴。”
村长拍了拍吴榆树的肩膀。
好在他跟吴家义玩得好。
不然人家也不会让他去当书童。
那给吴家仁当了几年书童的另外两个人。
不仅挣了许多银子，还长了见识。
那言行举止，都比村子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要大气些。
前些时候吴家仁从前的一个书童成亲。
吴家仁还上了五两的礼金。
真是很大方了。
“是啊，我运气好。”
想到吴家义，吴榆树低头笑了笑。
他运气好，能遇到这样好的兄弟。
“行了，就差不多到这里吧。”
回头看了看吴榆树的家。
门已经关上。
他们走的小道。
道上也没有别人。
吴榆树刚想说，要不他送到村长家门口吧。
手里就被塞了一个荷包。
沉甸甸的。
“考上了秀才，这是县令给的奖赏，八两银子。你爹娘在，我不好给你。干脆把你叫出来陪老头子我走一段路，这银子，你千万收好，不能让你爹，尤其是你后娘知道。否则可就没了。”
感受着手中往下坠的重量，还有村长爷爷的关心。
吴榆树鼻子一酸。
“好，村长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收好的。”
诶，那就好。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一个有目标，又足够坚韧的孩子，村长爷爷相信榆树会走的很远。”
“到时候发达了，可别忘了拉拔一下吴家村啊。”
吴榆树被逗笑了，随即十分郑重的回答：“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村长爷爷。”
行，有你这句承诺就放心了。
村长动容的拍拍吴榆树的肩膀。
当初那个饿的皮包骨的孩子，也长成了高壮的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