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难得睡了个踏实的觉,天色刚亮,他还在梦里,风野的声音就传到了耳朵里:“将军,北戎人又来叫阵啦!”
长期形成的肌肉记忆,让顾平瞬间从床上跳起来,手脚麻利地穿上了软甲,风野进来一看,发现他人虽然站着,但眼睛还闭着呢,呼吸也很均匀,这是…… 没醒?
风野有些惊讶,心中更是佩服,不愧是当将军的人,就连睡觉都是枕戈待旦的模样。
“将军。”风野推了推他的胳膊。
顾平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儿,然后转了个身,迷迷糊糊道:“别闹,我正揍阿斯格岓呢。”
风野鼓着嘴看他,又跟着他转过身去,捏着顾平的鼻子,让他无法呼吸,将人憋醒了。
顾平略显迷茫:“怎、怎么了?”
风野道:“将军真厉害,站着也能睡着!”
顾平有些不好意思道:“呃,我做梦呢,梦到阿斯格岓又来叫阵,我气不过冲出去揍了他一顿。”
风野叹息一声,少年老成道:“不是梦,他真的又来了。”
“什么?”顾平瞬间清醒过来。
“陈副将在城落上骂他呢!”风野道。
他口中的陈副将,名唤陈兆,是顾平的心腹,跟着他很多年了,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他这么一说,顾平顿时放心了,走过去洗了把脸,又喝了些凉水,才问他:“那你着急忙慌来找我做什么,骂阿斯格岓这事,陈兆一个人就足够了。”
风野道:“这不是告诉你一声么……”
“得,走吧,看看去。”
风野兴奋地跟在他身后,还不到靠近城楼,远远的就听见了陈兆的大嗓门:“有种你上来啊!”
“将军,他是不是只会这一句?”风野小声问道,因为他只听过陈兆对着阿斯格岓喊这一句。
顾平笑了笑:“有的时候,这一句顶一万句。”
风野跟着他爬上城楼去,看见下方,阿斯格岓带着人,又摆出了那个阵法,而他本人则骑着马站在最前面:“顾平!别当缩头乌龟,出来和老子决一死战,这么躲着,不丢你顾家的脸吗?”
顾平啧了声,陈兆又喊:“有种你上来啊!”
城楼数丈高,城墙十尺厚,北戎人若不借助登云梯,不可能上得来。
风野趴在墙头往下看去,原来高大的北戎人,从这里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嘛。
顾平一手提着他的领子将人拽了回来:“不怕人家放箭上来?”
风野说:“这么高呢!”
陈兆歪过头:“孩子想看,就让他看看,多大点事儿,有我护着他呢!”
顾平偏过头看风野,问道:“你小子混得可以啊,收买了我身边多少人啊?”
风野挠挠头:“大家都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顾平没好气地拍了一掌他的背:“去,寻个软甲穿着,别大意。”
风野不情不愿地去了,阿斯格岓还在底下骂骂咧咧,顾平探过头去扬声道:“阿斯格岓,本将军今日困得很,不和你打,滚回去吧。”
阿斯格岓看见他露头,连忙举着手里的弓,并未搭箭,似乎只是想展示这把弓。
习武之人眼力不错,顾平轻轻眯眼看去,那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保养的不错,阿斯格岓目光得意道:“这是很多年我父王用过的弓,他说,他曾用这把弓,贯穿过你姐姐的肩胛骨,我听说你姐姐后来嫁给了皇帝,但是没活几年吧,想必有这弓的功劳,我特意从父王那讨来,就是为了送你上路,你们顾家人都要死在这把弓下!”
“先杀你,再杀你外甥,最后杀你爹娘,想必很痛快!”
顾平倏然握紧挂在腰间的剑,陈兆按住他的肩膀:“别冲动,他这是故意激怒你,可别上当了。”
说罢又对着阿斯格岓大喊:“有种你上来啊!”
阿斯格岓突然暴躁起来,有气没处撒,只能捏紧拳头,怒目看向城路上方,沉重地喘息着。
陈兆轻笑了几声,拐着顾平的胳膊道:“你瞧,他生气了。”
顾平看着下方的阵法,心头再次起了疑云,北戎人不可能会这些高深的阵法,到底是什么人在指点他们?
还有他们手上的武器,带着尖刺的长矛,一排排合在一起,简直是无往不利,堪比神兵利器。
顾平神色郁郁,他不能冒险,不能用将士们的性命去做赌注,此刻只好一忍再忍:“挂免战牌,别和他浪费口舌。”
一旁的守将多有憋屈,但也知道这一次的北戎人和以往不一样,他们已经吃过苦头了,绝对不能再大意,只能听从顾平的意思。
牌子一挂出,便是今日不迎战的意思,阿斯格岓面目阴沉地调转马头,离去时,回头看了一眼雁回城,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雁回城的周边,还有不少村庄,分布在山坳或者河谷地区,但此处的地形相对复杂,北戎人也无法分辨方向,他们需要地形图。
阿斯格岓当即传了人去,秘密侦查,待绘出地形图后,找到那些村落,再抓一些村民来当人质,不怕他顾平不出来。
只要他出来迎战,就必定死于自己手中,到时候便可直取雁回城,这对于北戎来说,那是不世之功。
在此之后,阿斯格岓就可以稳坐王位,所有的臣民都要臣服于他,再也不需要收到北戎王的掣肘,年迈的北戎王也就可以死了。
……
这两日,王焚发现阿斯格岓格外安静,也不去雁回城外叫阵了,成日待在营帐里,很少出来。
见每日都有一小队骑兵进出营地,王焚暗自留了个心眼,趁着他们回来的时候去打探一番。
这时是日暮时分,众人都围在火堆旁喝汤,王焚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盛了一碗汤,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他是军师,在这营里,除了阿斯格岓不待见他以外,其他人都他表面上还算是和善,毕竟他是北戎王安排来的人。
“天气还是挺冷,喝点热汤暖和。”王焚自顾自道。
身旁的几人默默对视了一眼,有人道:“先生要是冷,不如喝点酒去。”
“不了,我酒量差,要是喝醉了,还怎么出谋划策?”王焚亲切地笑着,并不像阿斯格岓那般目空一切。
“先生说得也是,我们也是不敢喝酒,就怕误事呢。”
王焚眼珠微动:“是啊,王子催得紧,是得紧着些。”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连连叹气:“这片地区太大了,群山连绵的,找村庄抓人质哪有那么容易!”
王焚心头一跳,这才明白阿斯格岓这两日的沉寂是在谋划何事。
两军交战,不杀平民,这是很多年前北戎和南乾达成的共识,阿斯格岓如今想打破约定不成?
王焚稳住心神,面上附和了两句,心想阿斯格岓真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