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大理寺升堂审理李绎毒害灵泉镇百姓一案,由大理寺卿时匀亲自审理。
为了防止百姓心中恐惧,对外只说是毒,没有提到蛊相关的消息。
李绎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一时走错了路,经过昨日李英和李绵的提点后,今日格外配合,案件审理的十分顺利。
当天傍晚,时匀将他签字画押的口供呈到了谢珩面前。
谢珩看了后,问他:“时大人,你觉得李绎该如何判才算是公道?”
时匀拱手道:“回殿下,按照我朝律法,蓄意杀人未成者,囚三年,但此案牵连甚广,虽无人殒命,可影响却不小,下官以为,处罚应当翻倍,鞭一百,囚六年。”
六年的牢狱生活,并非关在牢房里什么也不做,像李绎这样的,会被发配回临安去,由临安衙门安排,每日都要做苦工六个时辰以上,来换取三餐。
干活的时候,手上和脚上都要带着镣铐,负重而行。
谢珩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转着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时匀静静等着,也不敢催促。
“若有人求情呢?”
时匀道:“律法至上,不容徇私。”
谢珩却是一笑:“嗯,不愧是孤看中的人,就按你说的办吧,临安不是修筑堤坝么,将他送去,免去举人身份,今生不得再入仕。”
时匀神色舒展:“是,下官这就去办。”
关于李绎的处罚告示,当天傍晚就贴了出去,百姓一片叫好,无不称赞时匀。
风兰秀配好了解药,影一午后才来取了送去。
李绎那日醒来后,身上总是疼痛不止,让他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
影一刚把药递出去,他就忙不迭地接过去喝下,也顾不上是什么了。
送完了药,影一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等了小半个时辰,看李绎脸色好了不少,问了句:“如何?”
李绎死里逃生般,终于不再疼痛,他感激地看着影一:“舒坦多了。”
影一略颔首:“那边好,否则一百鞭你怕是扛不过去,死了太便宜你。”
李绎顿了下,沉默着不再开口。
影一也不再管他,转身离去。
有人欢喜有人忧,翌日早朝时,永昌帝特意赞赏了时匀,朝臣心思活泛,都知道时匀这是得了陛下青眼,而他还如此的年轻,真是前途无量啊。
散朝后,有人对着他表示祝贺,时匀为人谦逊,在朝中人缘不错,但是也有那阴阳怪气的,他怼起来也不留情面。
陶忖心情郁结地跟在众人后头,等人家都走远了,他才追上时匀的脚步。
“时大人,当真是意气风发啊,恭喜啊。”
时匀勾着嘴角:“陶侍郎,客气了,在朝为官都是为陛下分忧。”
陶忖抱着手往前走,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时大人只会为太子分忧呢。”
时匀知道陶忖此人心胸狭隘,平日没少挤兑自己,他也懒得同此人计较,但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格外不喜。
“陶侍郎此言差矣,太子殿下贵为储君,莫说是我,这满朝的文武百官不都得替殿下分忧么,陛下亲命太子处理朝政,批复下来的折子,你没看过么?”
陶忖听着他口中喊“陶侍郎”就很憋屈,他虽是刑部侍郎,正四品官职,这是很多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但是偏偏如此年轻的时匀,还不到而立就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不就是因着跟了个好主子么?
若非太子提携,他怎么可能压自己一头?
陶忖越想越气,平日怎么都看时匀不顺眼。
“我自然是看过的,只是有件事情,我想问问时大人。”
时匀耐着性子,想看看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请说。”
“元宵那日,陪着家中妻女上街,偶然看见太子殿下同两个妇人在山外楼会面,好奇之下去看了看,那两个妇人后来去了大理寺地牢,听说是看望犯人呐。”
时匀停下脚步审视他:“你的意思是,本官徇私枉法?”
“方才陛下亲口称赞于我,陶侍郎要是有意见,我这就随你同去面圣,辩清谁是谁非,如何?”
陶忖顿时心虚起来:“不过是两句闲话罢了,大人不爱听,下官这就走了。”
谢珩站在高处的台阶上,看着两人不欢而散。
身后的临喜轻声道:“老奴听说,这陶大人曾经和罪臣张家有点关系,张家没落后,他一直想攀附景王,可惜没能成事。”
“陛下曾说,此人能力虽有,但心胸狭窄,总是以己度人。”临喜推测道,“老奴想着,他约莫是担心殿下因着张家的事,迁怒于他。”
谢珩道:“多半是亏心事做多了,心里有鬼吧。”
临喜只言:“殿下说得有理。”
官员升迁调补,乃朝之大事,亦不能全由圣心独裁,谢珩又岂会因私动他,这陶忖忧思过甚了。
“走吧,别让父皇等久了。”
谢微还没有回去万安宫,而是留在宣政殿的后殿里。
谢珩转身回去,谢微正好在饮茶,待放下茶杯才问他:“朕听说,你和姜清最近同一个女子走得很近?”
“嗯,确有此事,儿臣还未来得及和父皇说。”谢珩道,“她就是清儿的生母。”
承平侯府的旧事,谢微之前听谢珩提起过,这时也就没再细问:“原来如此,那你可要妥善照顾。”
“儿臣明白。”
……
这两日恰逢倒春寒,姜清抱着暖手炉从外头跳到屋里去,然后塞到了谢珩手里:“快抱着,你那手冰得像冰块儿一样。”
谢珩无声浅笑,方才开着窗透气,他迎着风写了许久的字,手自然凉。
姜清急匆匆地就去寻了暖手炉来:“过了这段时日,城外的桃花也要开了呢,到时候咱们一起踏春去!”
谢珩笑道:“好,等休沐那日该是差不多了。”
两人开心地计划着出行赏花的事,可惜此事到底是不成了。
当天夜里,马蹄急急,自北边带来了寒凉的气息,敲响了厚重的城门。
“雁回城急报,速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