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罪臣之女
北风一吹，浓烟散布，火势随风而起，那跳动的火焰吞噬了所有的秘密，望归布庄付之一炬。
周围的建筑也收到连累，被烧了大半。
众人提着木桶来回奔波，终于扑灭了火势，焦黑的废墟里，缓缓冒着青烟，大火过后的望归布庄荡然无存。
四周烟味缭绕，赵粲抚着胸口咳嗽几声，姜清连忙带着他进屋去。
“你先歇着，我得去看看。”
这么大的火势，官府一定会查的。
赵粲拉着他的胳膊：“经此一事，我突然明白过来，孔霖并非敌人，想个法子，将他从孔家带出来咳咳咳咳…… ”
他身体本就病着，这会儿被飘散过来的烟呛了下，实在难受。
姜清见他眼尾憋出一抹红色，连忙去倒了一杯水给他，又拍了拍他的背。
“别急，影四他们出去看了，等人回来，我再安排。”
赵粲点点头，神色却越发凝重起来，苏若芙到底是什么人？
她和陆泊到底是什么关系，孔泞又是否知道自己的夫人有这样的秘密？
安顿好赵粲之后，姜清离开驿馆，朝着府衙去。
路上正好碰见张恩带着一群衙役灰头土脸地往回走，影四和影七也跟在后面，看见他来，连忙上前来，守在他身后。
“张大人，如何了？”
“火势已灭，大人无需担心。”张恩神色平淡地说。
姜清点点头：“可有人员伤亡？”
“没有，掌柜及时救出来了，只是受了惊吓，下官已经安排大夫去看了。”
“张大人办事向来周到。”姜清往后看了看，“怎么不见陆大人？”
张恩一顿：“今日未曾见到，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姜清眼神变了一瞬：“是么，城里乱成这样他也不出来维持秩序、稳定民心，真要本官治他个渎职之罪不成？”
张恩拱手一礼：“下官还要去写文书，大人若是没有旁的事情…… ”
“你去吧，望归布庄的事情，好好查查，是如何起火的。”姜清看了他一眼。
“是。”
张恩带着一群衙役走后，姜清才问：“可有发现什么？”
影四说：“属下趁机看了，没有发现什么机关，那全是布匹，一燃起来根本挡不住。”
影七接着道：“听说是掌柜打瞌睡，不小心推翻了油灯。”
姜清一顿：“青天白日点什么油灯，他在说谎。”
影四问：“可要属下去将人抓来审问？”
姜清眉心微凝：“不，这样不妥，先回驿馆去，有事要你们做。”
……
孔府。
冰凉的手指捏住脸颊，孔霖皱着眉想要躲开，却被钳制得不能动弹半分。
苏若芙目光阴沉地打量他许久，等到阿齐跨过门槛后，才一挥手推开孔霖。
阿齐沉默地站在外间，看见珠帘后的苏若芙坐在红木椅上，而孔霖跪在她的脚边，仿佛她的奴隶一般。
“夫人，布庄已经烧了，没留下痕迹。”
苏若芙缓缓睁开眼睛，长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着，片刻后她的目光落在孔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是不是觉得长大了，娘管不了你？”
孔霖低着头没有说话，苏若芙轻轻呵了声，对着外头的阿齐道：“进来，按住他。”
孔霖顿时一颤，眼中浮现出莫大的恐慌，脸色瞬间变白。
“现在才知道怕，晚了。”
阿齐踌躇着上前去：“夫人，少爷他知错了…… ”
苏若芙抬起眼眸：“你也不听话？”
阿齐顿时上前去，将孔霖的手勒住，一用力就将人压在地板上。
苏若芙指尖不知何时拿着一根银针，在昏暗的室内，发出浅浅的光晕，落在孔霖眼里，是模糊的。
尖锐的刺痛传遍全身，他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阿齐的手越来越紧，似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一般，只是这疼痛也未能让他注意到半分，远不及苏若芙带给他的折磨，眼泪顺着眼角滑进了地板里，在地上留下小小一圈水渍。
苏若芙冷淡的收回手去，似乎觉得痛快，又觉得疲惫。
她拉过孔霖的左手，她的手就像她的心一样，没有一丝温热。
“这只手怎么用不了力呢？”
这轻柔的嗓音，落在孔霖的耳朵里，就像是身处地狱，面临恶鬼，令他胆寒。
“为娘心慈，这一次就简单放过了你，再有下一次，你的右手也别想要了。”
说罢她轻轻开放孔霖的手臂，起身翩然而去，只余下一点香粉的气味还散在空气里。
阿齐蹲在一侧，眼里露出心疼的神色：“少爷…… ”
“滚。”孔霖强忍着身上的痛意，颤抖着说出一个字。
阿齐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大开的中门，外头空无一人，这才伏地身子，小声道：“今天一早，赵公子已经被无罪释放，少爷可以放心了。”
孔霖眼睑一颤，却未多言，缓了许久才从地上起来，目光落在那圈水渍上，不由一怔，原来还是这么痛。
素白的手腕上，留下青紫的手指印，阿齐从怀里拿出药瓶，要给他上药，孔霖却轻轻挥开了他的手。
“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阿齐一怔：“小人从少爷五岁时，就跟着少爷。”
孔霖摇晃着站起身，垂眸看他：“快了，我会给你自由的。”
阿齐连忙说：“小人不想要自由，只要少爷达成所愿就好了。”
孔霖忽然笑了声：“达成所愿…… ”
“你说，现在的孔家，有多少人是弦月宫的人，可怜我爹，还以为他娶了朵高洁的雪莲花…… ”
阿齐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孔霖的屋里，不喜欢点灯，只有在黑暗中，他才觉得是真正的安全，没有人看得见自己在做什么。
每到夜色降临，那就是他少有的放松的时刻。
阿齐也会回到自己的屋里去，不再看着他。
影四轻巧地落在孔霖屋顶上，听着里头平稳的呼吸声，还以为他睡着了。
不料进去时，恰好四目相对，月光自窗前洒落，孔霖眨眨眼，迎着影四的目光，并未出声。
影四道：“跟我走。”
孔霖摇摇头：“不走。”
影四：“…… 我不是恶人。”
“我知道。”孔霖轻声说。
“那怎么不跟我走？”
孔霖沉默片刻：“我走了，其他人会死的。”
影四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孔霖深吸一口气：“表哥很聪明，我知道他的意思，你记住我的话，弦月宫的主人叫苏若芙，今日被烧毁的望归布庄就是弦月宫的老巢，你告诉我表哥——”
影四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一句话。
“她是罪臣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