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温暖,人如其名,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老太太。
相濡以沫四十年,她嫁给了年少时的悸动——楚星河。
她陪他从青葱岁月走到白发苍苍。
她是人人羡慕的教授夫人,为他生下一双儿女,操持家务,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她以为她是幸福的,这一生没有留下什么遗憾。
然而,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命运却跟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当六十二岁的她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她的丈夫却不见踪影。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令人作呕。
温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手腕上,插着透明的输液管,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传来的疼痛。
六十二年的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
却没能磨灭,她眼中那份温柔的期待。
“你爸今天会来吗?”
她轻声询问守在床边的中年妇女,这是她的女儿——楚微。
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而楚微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
“妈,你能不能懂点事?”
“爸也一把年纪了,你让他来医院干什么,他能照顾你吗?”
“真是麻烦,一天问多少遍啊?你不烦,我都烦了。”
温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如同被乌云遮住的月光。
她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一个字。
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寒意并非来自病房的清冷,而是源自女儿的冷漠和丈夫的缺席。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十指紧扣,出现在了温暖的视线里。
而那个老头,正是她的丈夫楚星河。
他带着他的年轻时候的白月光——李瑶来了。
两人像年轻情侣一样十指紧扣,站在她的病床前,面上却没有一丝心虚。
李瑶穿着淡紫色的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珍珠耳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上去得体又从容。
明明都是几十岁的年纪,李瑶看上去却比温暖年轻十岁不止。
看得出来,她这些年过得不错。
“温暖。”楚星河的声音出奇地清晰,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轻松,“我带瑶瑶来看你了。”
李瑶微微低头,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
温暖看着两人,一时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瑶。
“妈,你别这样看着李阿姨。”楚微放下手机,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爸和李阿姨是真心相爱的,你都病成这样了,就不能成全他们吗?”
温暖感到一阵眩晕,监测仪上的心跳线剧烈波动起来。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自己养育了几十年的女儿。
楚微的眉眼像极了楚星河,连那不耐烦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你...你们...”温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暖暖,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楚星河叹了口气,仿佛在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讲道理。
“这四十年来,我尽到了丈夫的责任,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瑶妹。”
“要不是你父亲是学院院长,一直拿着留校名额压迫我,我怎么会和你结婚。”
“你就安心去吧,等你走了,我就跟瑶妹结婚,这是你欠我们的。”
楚星河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刺进温暖的心窝。
温暖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她从未想过,自己坚守了四十年的婚姻,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李瑶适时地握紧楚星河的手,轻声说:“星河哥,别说了,暖暖姐现在需要休息。”
温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涌上喉咙。
楚微连忙按下呼叫铃,却不是因为心疼母亲,而是厌烦地抱怨:“又来了,每次都这样。”
“爸,你们先出去吧,我叫护士来收拾。”
楚星河点点头,温柔地扶着李瑶的肩膀转身要走。
温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空气。
“星河...”她嘶哑地呼唤着,四十年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她为他放弃留学机会,在寒冬深夜为他誊写论文,让父亲为他的前途奔波,在他胃出血时,三天三夜不合眼地照顾...
到头来,只换回一句,他从未爱过?
那她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
那年杏花微雨,她去给院长父亲送饭,正好遇到了父亲的得意门生——楚星河。
一眼万年,她喜欢上了那个从大山里,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男孩。
可那时的他有女朋友,就是李瑶。
温暖只能把这份喜欢留在心里,她从未想过破坏他们。
是楚星河自己,在前途与爱情面前,他选择了放弃李瑶。
临近毕业,他想要留校,可名额只有一个。
既没有背景又没有人脉的他,拿什么跟人争?
所以他选择了走捷径。
是他主动向温暖表白,是他向她父亲许下一生的承诺,他说他会对她好一辈子。
却原来,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夜,他都在后悔当初的决定。
即便他成为了人人敬畏的教授,可那又怎样呢?
他失去了他的爱情啊。
为了美化自己,所以他把一切都怪在了温暖头上。
他从未爱过她,却为了名声选择跟她过了一辈子。
在温暖弥留之际,他甚至等不及她的死讯,就迫不及待找人打听了李瑶的消息。
得知她老伴前几年就去世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爱意,选择跟他走在了一起。
温暖死了,活生生被气死的——
而在她死后没过一个月,楚星河就跟李瑶走到了一起。
两人甚至举办了一场婚礼,让所有人都来见证他们的爱情,他们错过的四十年。
而温暖的一双儿女呢?
面对母亲的离世,他们毫无悲戚。
反而在婚礼上忙前忙后,帮着父亲招待宾客,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仿佛那个为他们操劳一生的母亲,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而楚星河与李瑶跨越时间长河,最终携手与共的爱情,也是感动了无数人。
老年人想去追求年轻时的真爱,年轻人憧憬这样矢志不渝的爱情。
可他们都忘了,那个说他心里,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男人,他还有个妻子。
若是能诈尸,相信温暖的棺材板是压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