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分明没有丝毫鬼气，可徐夏就是莫名感受到了一种被窥视着的感觉。
耳边回荡着徐泽涛慷慨激昂的讲话声，看着现场摆放的精心准备的祭品，徐夏没忍住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所谓的葬礼和追思会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林夜尘死无全尸，别说骨灰，连个鬼影都不见，一群人在这将仪式搞得再隆重，他或许根本就见不到，摆再多祭品也是白费。
思及此，徐夏鬼使神差地起身来到供台前，挑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苹果，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
徐泽涛的目光仅在她身上停留一瞬，随后淡定地将演讲稿翻到下一页，忽略她的行为继续往下讲。
冯爱珍及时过来把发疯的女儿扯了下去，拽着徐夏离开现场。
路过门口时，徐夏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林夜尘静静立在一旁的身影。
一人一鬼对视的一瞬间，徐夏手里的苹果咕噜噜滚落在地，林夜尘的眼神看起来疑惑中似乎带着点不可置信。
眨眼的功夫，那地方便只剩被风卷起的白纱帘，哪里还有什么鬼影。
徐夏挣开冯爱珍的手，不管不顾地冲到那地方试图找到他来过的痕迹，可她除了风声外再没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是了，连一丝鬼气都感受不到，怎么可能是林夜尘回来了呢？
她居然已经疯魔到开始出现幻觉了……
意识到这点的徐夏不由露出自嘲的笑，她不再挣扎，任由冯爱珍将自己拽离现场。
诡异的笑声配上不由自主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让她现在看起来与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但徐夏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连日来接踵而至的打击，已经让她感到身心俱疲，脑海被悔恨、难过、思念等种种情绪灌满，沉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再没精力去维持她向来重视的体面。
裴一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是自己刚才的话刺激到了她。
冯爱珍离席，把林叙交给林东业看管，小孩子正是坐不住的年纪，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找妈妈，好不容易才被林东业哄安静了，但仍在爷爷怀里扭来扭去不肯安静坐好。
裴一舟看得心情复杂。
挨到领导讲话结束，裴一舟一散会便找上了林东业:“那个，徐少校她……”
徐泽涛匆匆赶来，急忙解释道:“她受了大刺激，现在精神状态有些失常。”
“……”裴一舟有些心虚，磕磕巴巴地问:“她竟难过成这样了吗？”
林东业回答说:“他们夫妻感情一直不错，遇到这样的事，撑不住很正常。只是……哎……”
徐泽涛无奈地叹息道:“这种时候，我们几个老的得扛住啊，不然……”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林叙，再次无声叹气。
裴一舟这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貌似想错了。
借着徐泽涛对自己的同情和包容，他混进了两个亲家的饭局里，期待从中打探到更多有用消息。
冯爱珍先把徐夏带回家照顾了，包间里只剩徐泽涛、林东业和林叙三人以及混进来的裴一舟。
到了饭点，已经养成好习惯的林叙毫无压力地坐在儿童座椅上专心吃着自己的饭，给家里两位大人留了安心谈正事的空间。
裴一舟也学着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竖起耳朵暗暗偷听两人讲话。
林东业提议道:“小徐现在状态不好，亲家母照顾她一个就已经很辛苦了，要不我把小叙接回家住几天吧？”
徐泽涛有些犹豫，林夜尘死了，林东业在这时候提出要把孩子带走，是要争抚养权的意思吗？
考虑到这一层，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先转移话题问道:“咱们先明确一件事，不论如何，我们往后都还是一家人吧？”
林东业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自然，我早就把小徐当做自己女儿看待了。虽然现在……不过这不影响我们两家感情的。”
徐泽涛叹气说:“抱歉，我话可能有点不合适。夏夏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想让她再受一次打击。”
言外之意，把林叙带回林家住几天可以，但等徐夏状况有好转之后还是得回徐家长期生活。
林东业点头道:“理解，孩子还是要在父母身边生活更好一些。小徐现在这样，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部队里继续工作了。等过几天她状态好些了，我再把小叙送回去陪她也不迟。”
双方达成共识，桌上气氛也好了不少，很快又聊到下一个话题。
徐泽涛率先开口:“夏夏现在的状态，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自己，她肚子里这个……”
林东业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她身体状况不适合怀孕，就算强行保下来，往后的日子也会不好过。这点我没意见，你们家商量好，不管是打掉还是生下来我都支持，费用方面不用担心。”
林东业还是太好说话了，一般男方家遇到这种情况，大多都会强烈要求生下来，何况林家条件不错，完全可以砸钱施压。
可他没有，完全站在徐夏的角度考虑。
徐泽涛不禁感叹，徐夏真是命好，遇到了这样讲理的夫家。
“我回去问问她本人的意见吧，现在说这个也只是为了提个醒，给我们两家都打个预防针。”徐泽涛道。
林东业也提醒道:“还是尽快做决定吧，月份大了风险也高。”
徐泽涛点头:“嗯。”
这件事徐夏还没提过，不知是忘了，还是已经做好决定。
徐夏的行事风格，向来是自己悄悄做好决定，默不作声地等事情办完才通知其他人。
但现在她这样的状态，同样是长时间不吱声，或许真有可能已经没了做决断的心情，拖到现在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徐泽涛不得不多替她想想。
按冯爱珍的意见，她是支持徐夏把孩子打掉的。
在她看来，徐夏还很年轻，将来肯定还要再嫁，加上为徐夏现在的身体状况考虑，还是打掉更好。
但徐泽涛却觉得不太乐观——就凭徐夏现在难过成这样的状态，她以后真的能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接受其他人吗？
徐泽涛认为，或许徐夏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了，若是现在不留下这个孩子，真的有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