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酒宴果然丰盛异常,山珍野味、时令鲜蔬、美酒佳酿摆满了巨大的圆桌,徐天朗自然被请到了主位,叶雷和丁川等心腹分坐左右。
其他几桌,菜品稍次些,但也是难得的美味,得到徐天朗首肯后,其余家丁弟子,纷纷抢座坐下。
按道理说,这个档次的宴席,即便是徐家都是碰上什么大日子才会摆设,这等小城镇里,即便是再怎么富贵的人家,不是说吃不起这些玉盘珍羞,而是家里根本不会备着如此多珍贵食材。
只是不知为何,包括叶雷和丁川两位高手在内,进门之后,忽觉饥肠辘辘,尤其闻到饭菜香味之后,更加欲罢不能,才刚坐下,众人便已忍不住狼吞虎咽了起来。
于是整个大厅中,便只剩下许长卿三人,尚且站着,未曾动弹。
“这三位……”王财主笑呵呵地迎上来。
“不必管他们。”
徐天朗冷笑一声,道:“他们都是山上仙人,可厉害了,不用吃饭,我看财主家里好像有养狗来着,端些狗食给他们便可!”
话音落下。
旁边家丁皆是哈哈大笑,尤其是那萧娇娇,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许长卿面无表情,淡淡地道:“依我看,你吃的东西,还不如狗食。”
“这……不好吧……”
王守财呵呵一笑,道:“三位,我们再添一桌便是!”
说罢,许长卿三人,则被王府的管家“热情”地引到了靠近门口、相对偏僻的一张小方桌旁。
桌子虽然偏僻又小了些,但菜品端上来后,与其他几桌并无太大差别,同样是看得人食欲大增。
“三位贵客请慢用。”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去殷勤伺候主桌了。
许长卿的目光扫过那些菜肴。
清汤看似清澈,表面却浮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油膜,那碟卤味颜色暗沉,散发出过于浓郁的香料气味,试图掩盖什么;最可疑的是那壶米酒,浑浊不说,凑近了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的腥味。
他拿起筷子,却只是拨弄了一下盘中的肥肉,并未夹起送入口中。
阿树定力稍差,早已把持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抓起筷子便要夹菜。
啪——
只听一声脆响。
许长卿猛地拍掉了他的筷子,沉声道:“不许吃!”
阿树抬头看他一眼,却发现公子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于是便停了筷子,任由肚子咕咕叫,也没再看过那些菜一眼。
酒过三巡,主桌那边气氛愈发热烈。
徐天朗斜靠在铺着锦缎的软椅上,借着几分酒意,终于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王财主,本公子听闻你们这梨河镇,供奉着一位‘大仙’,颇有些灵验?”
王守财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更加灿烂,
“徐公子消息真是灵通!不错不错,咱们梨河镇能有今日之安稳,全赖‘黄大仙’他老人家庇佑!大仙道法高深,慈悲为怀,有求必应,那是咱们全镇的活菩萨啊!”
“哦?”徐天朗眼睛一亮,“那这位黄大仙,如今仙驾何处?本公子正有一事,想请大仙指点迷津。”
“这个嘛……”
王里正捋了捋胡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仙他老人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热,“若是旁人问起,我等自然不敢妄言大仙行踪,但既是徐公子您这样的贵人……大仙他老人家此刻就在梨河镇东边三里地的‘仙踪岭’上清修,公子若是诚心求见,明日一早,在下便可亲自为公子引路!”
“好!好极了!”
徐天朗拍案叫好,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王财主果然是个爽快人!事成之后,本公子必有重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许长卿身份暴露,被千夫所指、朝廷追捕的狼狈模样。
旁边的萧娇娇也连胜附和,看向许长卿的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即将得逞的兴奋。
说话间。
他将目光望向许长卿那边,果然见其眉头微皱,似有心事,愁容满面。
见到这一幕,徐天朗更加兴奋,心说这许长卿定是知晓不妙,死到临头,开始害怕了!
但他当然不知道,其实在几日之前,许长卿便已来过梨河镇,而且刚好还到梨河镇东边逛过。
许长卿与衣以侯对视了一眼。
三里地外,的确有座道观,却极为诡异地建在一片乱葬岗中,许长卿初到那时,正是青天白日,却也能感觉到阴气森森,虽说许长卿并未在其中找到妖邪,但也绝对不是什么仙家修行之所。
而且,许长卿隐隐觉着,之所以他没有在里面发现妖邪,不是因为里面没有妖邪,而是它们察觉到许长卿的存在,所以全部都藏起来了。
连许长卿都无法察觉的恶灵。
那就不是一般的恶灵了。
“王财主。”
徐天朗喝了一大口酒,道:“我看今日天色也还早,不过是三里地罢了,何必等到明日,等会儿宴席之后,你便带头,如何?”
王财主放下酒杯,笑道:“自无不可,徐公子有令,即便是让我凌晨出发,我当然也得照做了,哈哈哈哈哈!”
就在厅内一片阿谀奉承、其乐融融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如同冰珠落入滚油:
“我劝你们,不要去那个‘仙踪岭’。”
喧闹的花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角落。
许长卿目光平静地扫过徐天朗、叶雷,最后落在笑容僵在脸上的王守财身上。
徐天朗冷笑一声,道:“林玄啊林玄,咱们不过是想找那大仙请教请教将来运势,又踩着你哪条尾巴了?莫非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不成?”
听闻此言,许长卿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也太藏不住自己那点小心思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之所以去找那个大仙,便是因为在那县令里听到了什么消息,冲着许长卿去的。
天真,而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