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吱呀”一声，杨奶奶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张育芳跟李国荣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好奇地寻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探着脑袋，正鬼鬼祟祟地往外到处瞅着。
估计是没注意到坐在墙根上晒太阳的李家两口子，便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然后背对着他们，解开裤腰带，站着方便起来。
正好奇这人怎么穿着女人的裤子的张育芳看到此景，不由“哎呦”一声，羞的赶紧捂着眼睛，转过身去。
听到动静，男人的身子瞬间僵了僵，赶紧提起裤子，惊弓之鸟般转过身来。
当他警惕的目光与张育芳两口子的眼睛就这样“啪”的相遇时，即使戴着棉布口罩，仍然遮挡不住他惊慌的表情。
还没等张育芳他们回过神来，这人腰一弯，提着裤子，“呲溜”一下就钻进了屋。
张育芳跟李国荣面面相觑，不由张大了嘴。
这人怎么鼠头鼠脑的啊？看到有人吓成这鬼样子，还没他家那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老鼠胆子大呢。
回过神来的张育芳不由地长嘘一口气，她还以为屋里住了一个什么凶神恶煞呢，这样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而李国荣走南闯北，啥人没见过，看到此人的举止，之前的好奇，瞬间索然无味。
“看样子像是口里过来要饭的。”张育芳收回目光，用一种带有矛盾的肯定语气，小声地跟李国荣说道。
“看样子应该是。”李国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要饭又不丢人，戴啥口罩呢？”张育芳感到奇怪，转念一想，又冲口而出，“你说，会不会是轧花厂的职工呢？”
这种宽大厚实的口罩在他们这里屡见不鲜，因为轧花厂的职工都是戴这样的口罩上班的。
李国荣抬头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媳妇，没说话，只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张育芳没有理会自己男人嫌弃的眼光，还在继续着她的好奇。
“这人眉毛上面的那颗痣可真大，你看到没？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痣。”
李国荣自然也是看到了，尽管白色的口罩有些脏，但依旧把对方那颗比黄豆还大的黑痣，衬托的无比醒目。
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到。
“大惊小怪，”李国荣瞪了她一眼，“你脖子后面那颗痣还小吗？”
“能一样吗？我说的在脸上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张育芳一脸委屈，小孩子一样地强调起来。
话音还没落，李国荣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的，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你能，你见得多，可以了吧？”张育芳鼻子里“哼”了一声，赶紧撤回屋里。
“咦？你这婆娘老实了两天，今天皮又痒了是不是？”李国荣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顺手抄起门口放着的秃头扫把，直接扔进了屋。
“赶紧做饭，老子饿了，一天天尽整些没用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把受伤的脚碰着了，还是怎么了，他又捂着脚踝“哎呦”地叫唤起来。
张育芳撇撇嘴，捡起了地上的扫把，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活该”。
……………………
“妈妈，我们回来啦。”宝来第一个冲进屋里，一把抱住了正在端饭的张育芳。
接着冬梅也扑了上来，奶声奶气地不停地喊着妈妈。
张育芳把稀饭抬的高高的，又高兴又担心。
“哎呀，快松开，小祖宗们，烫着你们咋办？听话啊，松开。”
最后进来的春梅一瞅，连忙上前一手拽一个，这才把他俩从妈妈的身上扒了下来。
这时，“咳咳咳”的干咳声，把三个孩子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急忙寻声望去，原来是自家老爷子正坐在饭桌旁边呢。
“这妈妈妈妈的叫地可真亲，看到老子我你们怎么不叫呢？”李国荣一脸酸味地瞪着三个孩子。
“爸，你咋回来了？你这都快把我们快吓死了，”宝来撇撇嘴，“说话声音跟吃人的大灰狼似的，我们哪里敢跟你说话啊？”
“咦？你这兔崽子，你白眼狼啊，皮痒了是不？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李国荣看着自己平时疼爱有加的小儿子还敢还嘴了，脸立马变猪肝。
边骂边四处搜索着可以打人的东西。
一看情况不妙，宝来赶紧躲在了妈妈的身后。
并从妈妈的胳膊缝隙那里，探一只惊恐的眼睛出来。
爸爸今天怎么了？第一次冲他发这么大的火，还说要打他。
记得以前，他怎么无理，爸爸都会一笑而过，对他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你这是干嘛呢？”张育芳一看气也上来了，忙转身抱着吓得发抖的宝来，“你说你一个当爹的，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
“是他跟我置气，还是我跟他置气啊？”李国荣把桌子拍的“啪啪啪”地响。
把几个孩子吓的又是浑身一抖，赶紧往妈妈身边靠拢过来。
“你说你，就是改不了，我教训孩子，你就护着，非跟我对着干，这孩子早晚都得被你毁了。”
看他此刻义愤填膺的样子，要不是脚疼，估计这会儿一定会一蹦三尺高。
张育芳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抱着三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控制不住地打起了转转。
她想像平时那样据理力争，但看到三个孩子惊恐的眼睛，她又把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过日子哪有不吵架不打架的，磕磕绊绊才是过日子的常态。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给自己说的话，这心里头瞬间平静了下来。
“宝来，去跟爸爸道歉。”张育芳把眼泪逼了回去，准备把宝来从身后拽出来。
宝来扭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襟，说什么也不愿意往前去。
“宝来，听话，”张育芳有些生气，“爸爸今天脚受伤了，心情才会不好。再说，小孩子可不能这样跟大人说话，没礼貌。”
听着媳妇一改往日的态度，本来在气头上的李国荣的脸色也瞬间缓和了下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心里嘀咕了一句，又抬高声音冲着媳妇喊道，“赶紧端饭，我都要饿死了。”
一瞅男人的态度转变了，张育芳赶紧接着端饭。
三个孩子乖乖的，大气也不敢出的坐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端起了碗。
“爸，你……你的脚好点没？”一顿沉默后，宝来偷偷瞅了眼满脸严肃，只顾着低头吃饭的李国荣，支支吾吾地先开了口。
李国荣没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继续“呼噜呼噜”地喝着稀饭。
“爸，我们错了，后面，后面再不惹你生气了。”春梅抿了下嘴，小心翼翼地也开了口。
“不惹我生气？”李国荣抬头盯着春梅，语气又变得生硬起来，“说说看，你那枕头底下的雪花膏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姐给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