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掩体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炸弹倒计时的滴答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声,冰冷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00:06:21……
00:06:20……
00:06:19……
威龙的双拳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祥子!若麦!海玲!
她们根本没打算格式化素世的记忆。
她们只是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她,拖延时间,把她当成诱饵和弃子。
更可怕的是,她们口中的“大部队”已经出发,目标不明。
这比炸弹本身更令人心悸。
“头儿!找到主控线了!但……这他妈是个双稳态回路!剪蓝线还是红线?!”
红狼的咆哮打破了死寂,他满头大汗,手中的钳子悬在两根颜色几乎一样的导线上方,第一次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牧羊人紧盯着分析仪,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大脑在疯狂计算着概率。
蜂医刚给素世注射完药剂,看着她依旧微弱但趋于稳定的生命体征,稍微松了口气,但炸弹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
骇爪死死盯着屏幕上炸弹的信号接收频率,手指在破译终端上快出了残影,试图锁定并干扰那个外部控制信号。
露娜则如同最冰冷的杀神,目光死死锁定着幽暗的隧道深处,仿佛在等待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致命袭击。
时间,如同指间沙,在倒计时的滴答声中飞速流逝。
冰冷的核掩体深处,绝望的阴影伴随着幽幽的红光,笼罩着每一个人。
拆弹钳下是生死的抉择,而更远处,祥子那未知的“大部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毁灭的裁决。
威龙的头盔显示器自动切换到骇爪传来的画面:
十五分钟前,祥子穿着旭日帝国陆军大佐制服走进掩体,她是来送行的。
\"好久不见,素世学姐。\"
监控里的祥子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抬起素世的下巴,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素世的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监控没有收录到声音。
但祥子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密闭的掩体里回荡,像玻璃碎片刮擦着每个人的鼓膜。
\"不,我不会格式化你的记忆。\"
她凑近素世的耳边,如同情人般低语,\"我要让它成为烟花……最绚烂的部分。\"
威龙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拆弹还要多久?\"
\"两分四十秒!\"
牧羊人的手指在引爆线路上飞舞,\"但有个问题——这鬼东西有两套互锁系统!就算拆了电子引信,生物识别还在运作!\"
监控画面再次切换:
祥子最后看了一眼被绑住的素世,转身走向掩体深处的应急通道。
佑天寺若麦少尉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说了句什么,素世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倒带!放大唇语!\"
威龙吼道。
画面定格在若麦少尉的嘴上。
骇爪的语音识别系统艰难地解析着:
\"……天皇陛下……期待……你的表演……\"
然后是祥子临出门前的最后一句话,清晰得如同毒蛇吐信:
\"铃铛响了,学姐。\"
威龙猛地回头看向素世——
她的瞳孔已经扩散,但嘴唇还在蠕动,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炸弹的计时器上。
00:02:15,数字仍在无情地跳动。
\"红狼!带所有人撤离!\"
威龙突然开始卸除外骨骼,\"这炸弹需要生物识别解除,只有我能——\"
\"你在开什么玩笑!\"
红狼一把按住他的手,\"你连日本人都不是!\"
\"但他有素世的记忆密钥!\"
骇爪突然插话,声音因震惊而变调,\"威龙……你在精神世界里和素世建立过量子纠缠……理论上……\"
威龙已经扯下战术手套,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面板上。
冰冷的金属表面突然亮起红光,扫描光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手指。
\"牧羊人,继续拆电子引信。\"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红狼,带阿莹出去。这是命令。\"
红狼最终狠狠啐了一口,拽着挣扎的阿莹冲向出口。
牧羊人埋头继续拆弹,但手指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00:01:30……
生物识别面板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转为刺目的紫色。
威龙感到一股电流顺着手掌窜入手臂,m-5外骨骼的显示屏上开始闪现破碎的记忆片段——
陆军士官学校的樱花树下……
祥子将铃铛挂在素世颈间……
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香港街头的枪战……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撑爆他的颅骨。
\"威龙!你的鼻血!\"
牧羊人惊呼。
威龙恍若未闻。
在记忆洪流的尽头,他看到了最后的密钥——
素世与祥子在士官学校毕业典礼上的暗号手势。
他的手指自动摆出那个复杂的手势:
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微微弯曲,如同含苞待放的樱花。
00:00:47……
生物识别面板突然转为绿色,发出清脆的\"滴\"声。
牧羊人同时剪断了最后一根引爆线,计时器定格在00:00:29。
威龙瘫倒在地,外骨骼系统因过载而冒出青烟。
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血色,但耳中隐约听到骇爪的喊声:
\"监控最后画面……祥子的车队往西九龙去了!她想干什么?那里只有——\"
\"泡防御主控塔。\"
威龙用尽最后力气挤出这句话,\"终局……开始了……\"
掩体深处,应急通道的门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刚刚有人经过。
而素世颈间那道无形的铃铛痕迹,在无人注意的阴影中,泛着淡淡的红光。
……
午后三点的香港中环地铁站,像一颗巨大的、永不停歇的钢铁心脏,在维多利亚港畔的地下深处搏动。
阳光被高耸的玻璃幕墙切割、驯服,最终无力地泼洒在站厅那光滑得能映出人影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
空气是温热的,被无数奔走的躯体呼出的气息、廉价香水、速食咖喱鱼蛋的辛香,还有地铁自身金属摩擦的淡淡焦糊味,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过度循环的中央空调风,糅合成一种独特的、属于地下王国的浓稠氛围。
人潮是粘稠的液态金属,在闸机的狭窄缝隙间被强力挤压、分流。
西装革履的男人腋下夹着公文包,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焦灼地盯着腕表;
拖着巨大行李箱的游客茫然四顾,笨拙地躲避着擦身而过的本地阿婆;
穿着校服的学生仔三五成群,喧哗打闹,声音在挑高的穹顶下撞出短暂的回响。
滚动的电子告示牌闪烁着刺目的红光,粤语、英语、普通话的广播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彼此追逐、叠加,最终都沉没在鞋底与地面摩擦汇成的、永不停歇的低沉嗡鸣里。
咨询台像一座孤岛,矗立在几条汹涌人河的交汇处。
穿着港铁深蓝色制服的年轻职员阿Ken,刚刚应付完一个抱怨八达通卡失效的外国游客,脸上职业性的微笑还没来得及完全撤下,就迎来了下一波询问者。
一共四位。
领头的女人瞬间攫住了阿Ken的视线。
她身量高挑,一身剪裁极其精良的珍珠灰色双排扣女士西装,纤秾合度,勾勒出近乎苛刻的利落线条。
及肩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冷冽的下颌。鼻梁上架着一副极细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是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身后跟着三位同样穿着考究套裙的女子,姿态恭谨,如同训练有素的影子。
她们的存在,与周遭的喧嚣匆忙形成一种突兀的静默。
“您好,请问,”女人的声音响起,字正腔圆,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落在玉盘上,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周遭的嘈杂,“前往西九龙高铁站的最快换乘路线,是使用这条通道吗?”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涂着透明哑光的指甲油,精准地点向咨询台一侧巨大指示地图上的某条线路。
阿Ken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根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指,职业本能让他立刻堆起笑容,身体微微前倾:
“是的,女士。您可以乘坐港岛线往坚尼地城方向,在金钟站换乘东涌线,直达西九龙。大约需要……”
他一边熟练地回答,一边习惯性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确认实时情况。
就在这一瞥之间,异变陡生。
那根刚才还优雅指点地图的手指,快得只剩下视网膜上的一道残影,闪电般探入西装内侧。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
当那冰冷的金属物件被拔出时,阿Ken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完全褪去,只来得及在瞳孔深处凝结成一片纯粹的、凝固的惊骇。
砰!
枪声并不惊天动地,沉闷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厚厚的皮革上。
但在这一方空间里,它撕裂了所有声音的屏障。
咨询台前那层号称能抵御小口径武器的防弹玻璃,在子弹接触的瞬间,蛛网状的裂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爆裂。
细小的、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尖锐的啸音向四面八方激射。
“啊——!”
阿Ken的惨叫被玻璃碎裂的巨响吞没。
他下意识地双手抱头,身体猛地向后蜷缩,狠狠撞在椅背上。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淌下,视野瞬间被染红。
不是血,是飞溅的咖啡——
他放在手边的马克杯被震翻,滚烫的液体泼了他一身。
剧烈的刺痛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除了徒劳地缩在翻倒的椅子后面瑟瑟发抖,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个女人——
丰川祥子
——手腕稳如磐石,枪口甚至没有丝毫颤动。
击碎玻璃后,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枪口极其自然地顺势下压,指向下方闸机的核心控制模块。
又是连续两声精准的点射。
砰!
砰!
电火花在精密的闸机内部猛地炸开,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和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坚固的合金挡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部锁死的机械结构被暴力摧毁,几扇亮着绿色通行箭头的闸门,瞬间如同被抽掉了筋骨,无力地瘫软敞开。
“行动!”
祥子的命令短促、清晰,用日语发出,如同冰刀刮过骨膜,穿透了玻璃碎裂的余音和刚刚开始爆发的混乱尖叫。
命令即是开关。
她身后那三位前一秒还温顺如羔羊的“商务女士”,几乎在同一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昂贵的丝质裙摆被粗暴地扯开、撕碎,露出里面紧裹着矫健身躯的深灰色高强度合成纤维战术服。
隐藏的枪套、弹夹袋、战术匕首的鞘口,在灯光下泛着冷酷的哑光。
她们的动作迅猛、精准、协调如一,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机器瞬间解除伪装。
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扑向被破坏的闸机,占据关键位置,手中一把微型冲锋枪指向涌来的混乱人流,眼神锐利如鹰。
另外两人则如同出鞘的利刃,一左一右护卫在祥子身侧,形成坚固的铁三角,她们的武器已经指向了站厅内几个关键方向——
那些点缀在巨大空间里的、蓝色玻璃亭子般的港警岗哨。
真正的风暴,在祥子枪响的余音尚未散尽时,已从地铁站更深、更暗的角落骤然爆发。
站厅东西两端供员工使用的厚重防火门,以及连接月台层的下行自动扶梯入口,几乎在同一毫秒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撞开。
沉重的金属门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如丧钟般的巨响。
冲出来的不是乘客,也不是员工。
是来自地狱的哈夫克特种兵。
超过二十名敌人,从头到脚包裹在流线型、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的外骨骼装甲之中。
装甲线条凌厉,关节部位覆盖着强化陶瓷复合板,整体呈现出一种非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头盔是密闭的,深色的面罩上,只有两点猩红的光点如同恶鬼的眼眸,冰冷地扫视着陷入巨大恐慌的人群。
他们奔跑的姿态沉重而迅捷,外骨骼关节在高速运动时发出低沉而稳定的液压嗡鸣,如同巨兽的喘息。
\"行动开始。\"
祥子按下耳麦,声音轻柔得像在吩咐下午茶。
闸机口的警报器刚响起就被子弹打成了碎片。
站厅穹顶的钢化玻璃突然爆裂,十二名穿着外骨骼的哈夫克特种兵顺着速降绳从天而降。
\"趴下!全部趴下!\"
尖叫声在站厅内炸开,人群如同受惊的鱼群般四散奔逃。
一名港警刚摸向腰间的配枪,就被电磁步枪的脉冲弹击中胸口——
没有伤口,但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特种兵们像精密机器般分成五组,每组控制一个站台入口。
\"货物已送达。\"
祥子的耳麦里传来三角初华的确认声。
地铁隧道深处传来不寻常的震动,五列没有编号的黑色列车缓缓进站。
车厢门滑开的瞬间,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印着\"医疗器械\"字样的金属箱。
特种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卸货,每个箱子都配有生物识别锁。
\"拦住他们!\"
姗姗来迟的港警小队在站台另一端架起防爆盾,\"放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