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惊喜地回头。
高婳只是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记得我家的钥匙你还拿了一把，要是方便的话，明天麻烦您让人送过来给我。”
希望变成失望，慕烨的脸上似是笼罩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灰雾。
高婳要回了那把钥匙，意义不言而喻——
高婳的世界里那扇曾经对他敞开的门，如今彻彻底底关上了。
她将曾经给他的东西，尽数收回，毫不留情。
电梯刚好到了，高婳抬脚就进了电梯。
电梯关上。
高婳走得头都不回。
慕烨本来可以拦，也完全可以对她采取强硬的手段，将她留下来，至于手段，他有很多种，毕竟他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人。
只是慕烨到底没那样做。
楼道是声控感应灯，没有感应到有人声动静，灯光很快熄灭。
世界重新回复寂静黑暗。
慕烨在原地静默地站了两分钟，才抬脚离开。
出门后，他坐在车里，也不开车，只沉默着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车窗外，烟头凌乱一地。
透过天窗，可以看到高婳房间里面的灯亮了又暗，也是确认那盏灯不会再亮起来，慕烨才发动了引擎，开车回家。
等他返回天之都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没进屋，而是在门口的屋檐底下站了很久。
门口的花坛，种了不少花，五颜六色，争妍斗艳——
这些花，都是高婳安排管家种下的。
一开始那里栽种着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梧桐在古时寓意离别，她觉得含义不好，让人将梧桐给移走了，砌上了一个小花坛。
女孩子大多都喜欢花，高婳也不例外，无论春夏秋冬，她都能让人将这里打理得妥妥当当，这里也像极了一个拥有女主人的家。
慕烨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花坛一角。
花坛一角，空出来一大块地方。
那一块地方，种了一棵木棉树，跟一般的木棉树对比，它并不算是高大，反而略显营养不良的矮小。
那是高婳亲手种下的。
高婳喜欢木棉。
因为木棉的花朵火红，璀璨热烈，奔放肆意。
她也曾经跟他读过那么一首诗：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木棉树本来是南方的树种，并不适合在海城栽种。
可是他还是吩咐专人打理，不惜花费重金去维护。
因为这是他跟高婳之间感情的见证，也是那么多年来他不择手段努力往上爬的动力。
只是。
他还是忘了，他跟高婳到底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就像是这一棵木棉，它本来都不适应这海城寒凉的气候以及干旱贫瘠的土壤，又怎么会长成高大的树木。
另外一边。
柳茹回到慕家老宅。
脱掉高跟鞋，换上拖鞋，进门，这才发现沙发上慕旭昇坐着，手里拿着茶杯，喝着茶。
茶几上还放了一沓厚厚的文件。
鲜少会回老宅来，更多的时候是在外面住酒店，或者是住在另外的房产里，家族里面有什么事或者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跟他商量，才会回来住上一晚上。
慕旭昇神色威严，只端坐在那里，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柳茹心里咯噔了一声，有不好的预感，但很快换上了雍容又得体的微笑，小心翼翼开口，“旭昇，你回来了？”
看到柳茹回来，慕旭昇才抬眼，嗯了一声。
也没有跟柳茹说其他，而是手中茶杯放下，指着茶几上的文件直接开门见山入了正题，“我考虑了一下，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慕烨虽然比慕仪要聪慧，但是不如慕仪成熟稳重，性子还需要磨几年。所以我暂时的打算是让慕仪先接替慕烨，掌管慕氏。”
说完，慕旭昇视线落在柳茹脸上，别有深意地开口，“不仅仅是慕烨需要磨一磨性子，你也得好好地将性子磨一磨。”
柳茹知道慕旭昇说的话有深意。
她也没有直接去问，也大抵能猜出来，慕旭昇对慕烨和宋星澈风风雨雨的绯闻不太满意，也对慕烨最近的状态不太满意。
也不多说，更没有为慕烨辩驳，她只上前，给慕旭昇倒了一杯茶，低眉顺眼地回答 ，“是的。老爷说得对，我跟烨儿都需要磨一磨性子。烨儿到底还是年纪小，年轻气盛，很多事情上也不能冷静地进行决断，而我也一样。事情一旦关乎烨儿，都容易乱了阵脚。”
慕旭昇不说话。
其实，柳茹确实是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伴侣，因为她聪明，乖巧，能拿捏得住进退，而且为人也规规矩矩，从来不肖想不应该有的东西。
所以，他从来不看好自己养在外面任何一个女人，却唯独在前妻出事之后，破例让柳茹进了门，抬了正，当了慕家的女主人。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柳茹。
其实到了他这样的年纪以及地位，字典里从来就不会有喜欢或者爱这种字眼。
纯粹的商人眼里，只有利益与金钱，感情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之所以选择柳茹。；
只是对于男人而言，如同柳茹这样的女人没主见，因为不争不抢，好控制，也好拿捏，根本不用在她身上耗费太多时间以及心思，只各取所需就已经足够。
省心又省力。
好一会儿，他才说，“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过几天就是慕仪的三十岁生日，我想将属于慕仪的那一半房产，都先转移到慕仪名下。这里是相应的文件，我就先放这里，明天你让慕仪回家一趟，将文件给签了。”
柳茹浅笑着应了好。
慕旭昇交代完事情，也没留在老宅过夜，而是转身出了门。
柳茹体贴地将人送走。
等回到客厅，将佣人都遣退，柳茹低下头，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沓文件，心不在焉翻了几页。
忽而哗啦一下全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