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回来了?”
“是的,魏无忌回梁京了。”刘文静回答道。
“没有政变?”
“没有,也就吵架声音大了一点,据说有个户部郎中出来,当众指责魏程,卢清也站出来,后来魏无忌定了这个郎中的罪,革去了他的官职,魏国争吵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李彦放下情报,眉头微微蹙起,似有几分凝重。
“陛下,臣是万万没想到,魏无忌这个人居然是个伪君子!”刘文静呵呵笑道。
“此话怎讲?”
“魏崇延对他可是无比信任,现在魏崇延死了,他知道魏崇延是怎么死的,却一个屁都不敢放,立刻就乖乖臣服了!平日里装作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
听到刘文静的话,李彦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太小看他了,那个张家才被革职,是吗?”
“是的。”
“当面指责魏程杀了魏崇延,只是被革职,你觉得可能吗?”
“我也觉得奇怪。”
“你要知道,皇宫的近卫旅是在魏程手中的,魏程却没有为难张家才,是魏程大度吗?”
“是忌惮魏无忌?”
“朕告诉你,现在魏无忌旗帜鲜明地表态,魏程杀了魏崇延,魏程也没办法杀魏无忌,除非他放着大好的江山不要了。”
李彦可以说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魏国目前的局势。
魏无忌是秦王,单独开府议政,虽然没有直接给兵权,但他在魏国的威望,魏崇延死后,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杀了他,哪怕是囚禁他,北线的闻渊、慕容云,南线的魏合,以及诸多将领,都会有异动。
更别说朝堂上下,还有地方各州被魏无忌提拔的大小官员。
只要今天魏无忌有任何异样,明天魏国就会卷起政治海啸。
“那魏无忌为何不直接废掉魏程?”
“魏无忌无法废掉魏程。”李彦说道,“魏程是魏崇延钦定的皇储,魏崇延死后,魏程继位是顺理成章。魏程这些年在魏国也培养了大量派系,又有各州世家拥戴。魏无忌敢废除魏程,必然加剧魏国内部矛盾,哪怕他凭借自己的本事最后平息,魏国也会脱一层皮下来。他必须考虑呗脱了一层皮之后的魏国,该如何面对我们与辽国的南北合击,以及越来越强势的姬清颜。”
刘文静这才恍然。
“朕还等着看魏无忌和魏程的好戏,没想到魏国的政局之稳,远超朕的预料。”李彦感慨道,“看来这个魏无忌,朕还是小瞧他了,这是一个劲敌。”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李彦继续问道:“贾政道是不是被魏崇延派到赵州了?”
“是的。”
“他听闻魏崇延死后,有什么反应?”
“很难过,听说当场晕倒了,两天没进食。”刘文静嘿嘿道,“这老头子演的倒是像。”
“未必是演,贾政道是魏崇延的潜邸之臣,十岁就成了魏崇延的玩伴,魏崇延对自己人是非常仁慈的,贾政道翻了那么多次错误,魏崇延都没有为难他,直到局势危急,才罢免他右相,但很快又派他去赵州。”
“如果你是贾政道,你希望这样的上司去世吗?”
刘文静愣了一下,心头微微一震,显然被皇帝说到心坎儿上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给贾政道一些暗示,让他去对付魏程?”
“不必。”李彦说道,“魏程上位,从长远来看,对我们有好处。”
“好处?”
“是的,好处。如果魏国的潜力是一百分。魏崇延不死,若全力支持魏无忌改制,可以挖掘出八十分来,毕竟天下没有完美的。现在魏崇延死了,魏程会在五十分的时候,就开始压榨魏国的资源。未来的魏国,很难再达到八十分,除非魏程死了,而且还不能离奇死亡,否则引发内乱,魏国会更糟糕。”
“如此说来,我们能赢?”刘文静诧异道。
这里面的许多事情,他的确没有想到,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魏程很快就会用手段去清除一部分内部的主和派,然后逼迫晋国的林良沅就范。”李彦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用深沉的声音说道,“一场全面大战,就要开始了。”
刘文静这时才深吸了一口气:“那刚才您说的魏国的潜力……”
“魏程提前消耗魏无忌没能充分改制的潜力,只要我们扛住魏国的这一次进攻,魏国会元气大伤。魏程还是不懂什么叫政治,他很会装,很会演,但那不是政治智慧的精髓。”
“他以为他掀桌子了,不择手段了,他就是高明的。若这世上只有他魏国一家,他再如何耍无赖,以各种莫须有、栽赃嫁祸的手段去清除掉臣子,后世依然有一群无脑的蠢猪和别有用心之人为他辩经。”
“可他现在强敌环绕,他还需要依靠臣子,他的臣子,并没有多少是混吃等死的,且精英不比我们少,正是凝聚人心的时候,却如此蛮横地与魏无忌结下了死仇。”
“魏无忌以大局为重,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并且表面上支持魏程。那魏程呢?过一段时间,魏程的心腹会不会开始提醒魏程,要趁早除掉魏无忌?”
刘文静又是一愣,连连点头:“一定会!”
因为刘文静自己就是那个喜欢在皇帝耳边吹风的人。
“魏无忌的人,会不会得到风声之后,也去魏无忌那里吹风?”
“必然会!”
“魏程用这种方式当上了皇帝,他将来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儿子效仿自己?”
“必然会!”
“他防魏无忌,防自己的儿子,防大臣,却还要联合这些人除掉我们,灭掉辽国和晋国,你觉得可能吗?”
“政治是一门复杂的学问,掀桌子是没问题的,但认为掀桌子就可以解决一切,要么是莽夫,要么是蠢货!对权力的运行规则一窍不通!”
暴力解决了临时的问题,却诞生了更多新的问题。
李彦掀桌子后,可是让宋濂他们熬夜提拔人才的,快速弥补空隙,更推出了一系列的改制来让新政派受益,让民众也受益。
这才能稳住大局。
毁灭永远是容易的,建设是最难的。
显然,他不相信魏程接下来会有一系列措施能打消从上到下的猜疑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