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事!”
周妙安满是心疼,刚想朝着外面喊韩卓,但是想到两个小孙儿还在睡觉。干脆就提起裙子,风风火火地就走出去了。跨过门槛的瞬间,听见苏轸又一阵剧咳,忙回头望了眼 ——
然后就是她那紧张的声音,似乎是在叫韩卓。程夫人则是轻轻用沾了温水的帕子,给苏轸擦了擦伤口,眼看她越来越昏沉的样子,连忙扶住她。
顿时,屋外就响起了周妙安的声音:
“官人!执儿他大人!”
“嘘!!”韩卓的噤声传来,似乎有些怡然自得,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慌什么?我那两个孙儿们还睡着呢......八娘身子还虚着,莫要这般一惊一乍的。”
“八娘又咳血了!额头还磕在了床柱上,你说我怎能不急!”
“什么!”韩卓的声音顿时就不冷静了,然后悄悄掀开窗,看了一眼屋内。思索了一下,又转身离开,吓得周妙安连忙问道:
“官人!你去哪儿呀?八娘这......”
“我去给八娘找药!顺带去找个太医来。”
“我也去!”
而房间里,苏轸好不容易哄好了两个孩子,刚刚由钱素接过手去,忽然就是感觉眼前一黑,直直地就要往后倒下去。
苏轸扶着床头雕花的手指骤然松开,程夫人看到她瞳孔涣散的瞬间,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去扶住她。程夫人的指尖刚勾住苏轸滑落的袖角,那袭月白中衣便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倾倒——
她垂落的发丝扫过床头雕花,震落的金粉混着血珠坠在锦枕上。
“八娘!” 程夫人双臂环住女儿后腰,触到她中衣下渗出的温热血渍时,指甲狠狠掐进对方消瘦的脊背。
苏轸后颈凸起的骨节硌着她的掌心,像极了幼时抱她去看花灯,她趴在肩头啃糖瓜时,后颈那截倔强的骨头。
钱素慌忙将两个孩子塞进月萍怀里,转身时撞翻了妆台上的蜜罐。但是也来不及收拾,就是赶忙朝着外头跑去,找李婶问药。
苏轸的肩胛骨磕在程夫人膝盖上,发出沉闷的响。她涣散的瞳孔忽然凝住,望向帐顶绣的并蒂莲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咳出一滩血沫。
血沫落在程夫人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起十六年前抱着刚出生的女儿,那团皱巴巴的小肉球在襁褓里打了个喷嚏,口水也是这般温热。
“八娘!乖囡囡......轸儿!别吓阿母啊,没事吧没事吧......”
苏轸的手动了动,似乎是在往上探,惹得程夫人又是一阵心急,连忙道:“好了好了,莫要再乱动了,咱们先躺好,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月萍,你......你快去,找些丫头来,给八娘准备个盆子来。莫要让八娘咳血噎到嗓子了。”
月萍连忙点头,把小西瓜和二西瓜给放到了摇篮中,自己也跑出去了。
从这点时间里,程夫人也是颤抖着从袖子里摸出块陈年姜黄布,往苏轸口中凑去,轻声道:“快!咬住!莫要呛了血!”
周妙安此时也抱着一个小箱子快速走进来,一股脑地都放到了地上。又打开,从中翻找出了药瓶子和药勺子。
周妙安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瓶,“这些药是金疮药,先给她擦擦额头的伤口。”
她边说边用勺子舀出一点药,小心翼翼地往苏轸额头上的伤口抹去。程夫人则紧紧抱着苏轸,轻声哄着她,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好受些。
“好轸儿,好八娘,咱们不疼啊......八娘最乖了,疼就喊出来,好不好?”
这时,钱素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小药煲——怕跑的急洒了,还在上面倒扣了一只碗。
“药来了药来了!”钱素一边进来一边说道:“这是紫河车汤,李婶一早就熬好了,娘子快趁热喝!”
程夫人忙接过药煲,轻轻扶起苏轸,试图喂她喝下。可苏轸却无力吞咽,药汁顺着嘴角流出,染红了领口。程夫人急得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八娘,乖,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
\"阿母......\" 苏轸的喉结艰难滚动,涣散的目光落在摇篮上。
二西瓜在摇篮里突然爆发出尖锐啼哭,小拳头挥向空中,襁褓上绣的金蟾被蹬得变了形。小西瓜
原本安静睡着,被这哭声一扰,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两个孩子的哭声让屋内的气氛更加慌乱。苏轸的视线才终于有了焦点。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看看孩子,却力不从心,只能伸出手,朝着摇篮的方向。
程夫人见状,心疼不已,忙安慰道:“八娘,莫急,阿母这就去看看孩子们。”
说罢,将苏轸轻轻靠在床头,起身走向摇篮。周妙安则放好金疮药,继续给她喂药,可苏轸依旧难以咽下。
就在这时,韩卓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虽然说女子坐月子时,不得有外人入内,怕染了“邪秽之气”。但是现在,事权轻重,没人管什么“邪秽”不“邪秽”的了。
韩卓撞开门时,太医院李院判的紫铜药箱磕在门槛上,震落的茯苓碎屑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
“李院判!”周妙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起身,“快快,帮我瞧瞧我家儿媳。”
李院判连忙加快脚步,走到了床边,给苏轸把脉。
“肺脉虚浮如游丝,肝脉沉涩似凝血......旧疾伤肺,血崩耗元,外伤动络......”李院判安静地把了把脉,如此说道。
李院判的声音被二西瓜的啼哭撕碎。襁褓里的孩子攥住程夫人的金镯子,绣金蟾的红眼睛被泪水洇得更透。苏轸涣散的目光忽然凝在孩子掌心。
“别......哭......乖......”
看着苏轸这个样子,周妙安自然是心疼,连忙给她喂药。一边喂,还一边说:“傻孩子,”
“先把药喝了,会好起来的。”可苏轸还是难以下咽,药汁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根本喝不下去,喉咙里都是淤血。
\"取竹片撬开牙关!\" 李院判的话音刚落,月萍手脚麻利,就直接扶着苏轸把头抬起。
程夫人帮着解下衣领,然后李院判取出一个竹片递给月萍。
月萍接过竹片,小心翼翼地撬开苏轸的牙关。李院判迅速将熬好的药汁顺着竹片缓缓灌下。苏轸喉咙艰难地蠕动着,每咽下一口药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药汁一点点流入她口中,然后忽然她喉咙一痒,钱素也连忙端来一个盆。苏轸头一晃,顿时就直接吐出了一滩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