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去睡吧，我的话不好使了是不？”
话到最后我的脸上染上些愠怒。
凤寰宫的宫人难得看我怒气挂脸，左右踌躇之下还是退下了，明月拖着脚步留到了最后，神色里掺着心疼，声如细丝道：“小姐在太师府都是不管受了谁的委屈必定要还回去的性子，进宫以后，却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明月平时守着宫规叫我“娘娘”，一着急还是会叫回我“小姐”。
对于她的话，我一时间哭笑不得，但也没法解释。
我盯着树枝，有口无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姐心里装着别人，所以连陛下的关心爱护都不愿接受吗？”
我很好奇：“为什么这样说？”
明月老实地说：“小姐入宫之后，常常独自一人发呆，眼中几乎溢出来的思念，任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我表现得这么外在啊，下午靳若南说我眼里有不甘心，这会儿明月说我眼里的思念几乎溢出来。
所以我一向不喜欢朱末或者明月乱猜，因为她们两个都猜得太准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别瞎猜，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也去睡了，今晚不用值夜，刺客断了一条腿，应该不会再来了。”
应该也不会有人这么蠢，行刺失败之后不韬光养晦，紧跟着又刺杀第二次，再怎么样也应该重新计划一下子吧，特别是发现我身边还有高手相助的情况下。
我不想和她讨论关于那个“别人”的任何东西，所以我一再催促，明月终于依依不舍地进了卧室外间。
确认宫人们都睡了，我望着凤寰宫的上空，想到那个陌生的暗卫，想试试能不能把他叫出来，可一张嘴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想了又想，我只微微提高音量对着空气问了一句：“你在吗？”
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坠落在我的眼前，定睛一看，黑色面罩上那双陌生的眼睛，正是汤泉救了我的暗卫，果然一直在我周围。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这会儿我靠在躺椅上，自下而上地看这人好高啊，穿着一身暗卫特有的黑色暗纹束腰劲装，我怀疑黎昱招人，身材是第一考核标准。
回答我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属下职责所在。”
沉羽山庄的暗卫虽然也不苟言笑，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在和我们一起凑数玩儿狼人杀的时候，多多少少也会表现出点情绪，眼前这位的气压直接低到了零下。
“你没在沉羽山庄当过差吧？”我双脚蹬了一下地面，躺椅悠哉悠哉地摇曳起来。
“未曾。”
回答的话倒是在预料之中。
“我说看着你的眼睛觉得陌生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沉羽山庄的暗卫都是沉字辈的，沉奕，沉临，还有叫沉影，沉白的。
这人却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阿五。”
“你叫阿五？”
他说的是自己的名字吧？
又是简短的两个字：“正是。”
“阿五，我进宫第一天坠下碧湖，是不是你救了我？”
知道身边有私人保镖后这个猜测就在我的脑子里环绕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现在。却又觉得有点蹊跷，救我的人出现的时候，我几乎被淹死，如果是暗卫，那执行力也太差了点。
我心里更倾向于救我的人不是他，但阿五却答了一个“是”字。
还真是他，那没事了，我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不该期待的东西，只是内心深处隐隐感觉到有些东西一旦拿起了好像就再也放不下了。
“阿五，我遇刺的事，皇上知道了吗？”
我随着躺椅前后摆动，眼前的阿五一会儿长一会儿短的。
这个问题问出口后，他却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沉默起来，这沉默不语的死样子还挺像某个人的。
“为什么不禀告皇上？还是说你已经禀明了皇上，但皇上不为所动，莫非皇上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却暂时动不了对方？”
黎昱在婺城酒楼的时候说的话让我明白了身为一国之君他也有想办却办不了的人，如果暗卫绝对忠诚的话，那就只有后面这一个原因了。
总觉得黑夜里，宫灯下，阿五的目光有些异常，只是我读不出那异常的含义，想必是被我猜对了吧。
有后台和没后台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他依旧没有答话，我望着蓝黑色的天空，一轮皓月从流动的云层后面渐渐露出了全脸，月光倾泻而下，为大地镀上一层柔纱。
“阿五，你……。”
当我的注意力从月亮上转移到阿五刚站的位置上时，竟发现那个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阿五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站起身来环视前院四周，也不见半个人影。
“阿五？阿五？”
又呼唤了两声，确定他人确实不在，暗卫这么没礼貌的吗，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了，还连点动静都没出。
算了，消失就消失吧，我也算勉强搞清楚了心里的疑问，也该睡了。
今夜我规规矩矩地睡进了房间里，不再试图探究“梦游症”，因为我发现自己只要在房间里睡觉，就不会梦游，一旦睡在院子里，必定会“梦游”进房间，看来这个房间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啊。
第二天天刚亮，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明月火急火燎地冲进卧室对睡眼朦胧的我说：“娘娘，碧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恐怕就是昨夜行刺您的刺客。”
我的瞌睡一刹那全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快带我去看看！”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带着明月飞奔向碧湖下游，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宫女太监，而最里面站着一圈虎贲军。
围观的宫人看到了我，请安之后，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容我走了进去，我这才看到我的对面，和我一同围观的还有几个别宫的妃嫔，我那位小姨段玄落也在现场，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就拎着手绢遮住了口鼻，把视线放在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