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对他们君臣来说或许有点大不敬，靳若南在黎昱之前先开了口。
“姐姐，能为皇上分忧是末将的福分。”
黎昱的嘴边泛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一闪而过。
“若南与朕伴读十一年，替朕挨了老师多少骂，受过多少罚，朕都数不清了，高官厚禄亦是天经地义，只是一直没能寻到一个合适的契机，直到如今才得来这个机会。”
“你说的机会就是让他去打仗？”我的音量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靳若南才十六岁，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战场刀剑无眼，九死一生，万一……不行，他不能上战场……。”
万一后面的话我根本就说不出来，靳若南顶着一张和小南一模一样的脸，让我看着靳若南出征，就像看着小南去送死一样让人窒息，我做不到。
“姐姐，切不可胡言乱语。”
我的话让靳若南的脸上透出些喜色，但更多的是慌乱，估计没想到我敢直接在黎昱面前严词拒绝。
黎昱眼中有一抹我看不懂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轻声道：“弹丸小国不足为惧，若南早该上战场历练一番了，否则如何顺理成章地加官进爵？”
说的倒轻松！
我咬着后槽牙，压着音量，强行冷静：“为什么非要加官进爵，当个闲散的纨绔子弟不也挺好的，太师府又不是养不起他，况且整个国家那么多官职，封个文官不比军职安全？”
我激动得不行，黎昱却波澜不惊定定地注视着我：“小寒，若南有他的抱负。”
靳若南的表情告诉我他高度认同黎昱的话，也不知道是真说进了他的心坎里还是作为臣子不得不高度认同大老板的话。
我不和黎昱争辩，直接把目标人物换成靳若南，直言不讳地问他：“你想加官进爵？”
靳若南的视线默默地扫过黎昱，但见黎昱对于我的问题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也就认真地对我说：“姐姐，我想建功立业，成为爹的骄傲，成为姐姐的依靠。”
他想建功立业……。
没错，打胜仗是建功立业最快捷的一条路，可是他还这么年轻，着什么急啊。
我顺势把靳惜绪搬了出来：“你还记得自己有个爹？爹知道这事吗，他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他老人家怎么活？”
靳若南锁着眉，无奈地叹息：“姐姐，我是去边关镇压边境小国，不是去送死，姐姐就不能盼我点好么，再者……此事也是爹的意思。”
他都这么说了，我就真无言以对了，黎昱侧头斜睨我一眼，似安抚一般握住我的手：“作为姐姐，应该相信弟弟的能力，若南不会叫咱们失望的。”
我信你个鬼，十几年的文职人员突然跨界上战场，他一点作战经验都没有，怎么相信他的能力。
“我觉得……。”
我还是不死心地想留住靳若南，他却打断了我的话。
“姐姐，军中从士兵到将军，每一个人在家中都是儿子，是兄弟，是父亲，没有人‘不能’上战场，何况正如陛下所言，边境小国不足为惧，所以姐姐不必太过担心，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我还有什么人可搬？
“那你娘又知道吗……？”
我不信段冷玉会舍得她的宝贝儿子去千里送人头。
说起段冷玉，靳若南的神色变得十分地复杂，像是憋着什么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一般。
“娘……眼下恐怕没空管我。”
我略带迟疑地问他：“什么意思？”
“姐姐进宫那日娘便小产了，身子虚，需卧床休养多日。”
段冷玉小产？
我进宫那天她就有流血的征兆，小产，似乎也没那么让人意外。
问题是怎么会这么巧，刚爆出来她做那些的混蛋事，她就小产。
想到这儿，我突然就清醒了，那天她从正厅走的时候所谓的“腹中不适”明显就是因为做贼心虚装出来的，为什么回房以后就流血了？
段冷玉混账，可胎儿无辜，要是自然流产还好点，最怕的就是她为了躲避靳惜绪的追究使了手段故意让自己小产，那她就真是太不是人了。
好家伙，靳惜绪还没怎么着她呢，她倒先自损八百，不出意外的话，段冷玉陷害我的事又将石沉大海，靳惜绪还不了我半点公道。
我无意中和黎昱对视上，发现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然而我面对这个消息，半晌没说话，因为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同情还是先高兴，在靳若南面前太开心了，貌似不太礼貌。
“姐姐，我知道娘和若棉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资格替她们辩解，为人子，为人兄，我亦无法替姐姐讨回公道，只愿在出征前尽力补偿姐姐，无论姐姐要如何处置我都可以，弟弟绝无半句怨言。”
夹心饼干不好当，看得出来靳若南一面想维护和我之间这脆弱不堪的关系一面又想保住自己亲妈，左右为难。
我突然在想，靳若南急着出征到底是为了建功立业还是想逃避这里外不是人的处境？
我的目光飘向黎昱，试图揣测出他的意见，他顺势回看我，神色不明。
见他不给我指示，我只能皮笑肉不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做的混账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陛下钦定的骑都尉，背负着南征的艰巨任务，我恐怕没有资格对你随意处置，退一万步说即使我有胆子擅自处置你，让朝中大臣们怎样看我，说我不知轻重，公私不分还算轻的，我不希望因为我的这点事影响你的心情，从而牵连战事。”
那些仇怨，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她们的。
我偷偷观察了一下，黎昱的表情没有变化，看来我没说错话。
“姐姐……。”我的话让靳若南有些动容，他突然站起身来，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对着我躬身抱拳，诚恳道：“弟弟在此诚心代母亲向姐姐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