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君竹见顾陌寒突然皱眉，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顾陌寒按住眉心，那丝针扎般的触感已如潮水退去，只留下转瞬即逝的酥麻。
他摇摇头，指尖还残留着生生不息诀运转的余温：刚才为柳洁逼出毒素时，几乎耗尽了体内仅存的灵力，此刻丹田空荡荡的，连调动一丝水元素都觉得吃力。
“没事。”
他刚掀开被子想坐起身，胸口的伤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纱布。
那日在生命禁区，仙帝境骸骨的掌风虽未直接击中后心，却震断了他三根肋骨，若不是七灭护心阵拼死挡下三成力道，此刻恐怕早已心脉尽断。
柳洁刚走到门口，听见屋内的动静又折返回来。
此刻见顾陌寒疼得蜷缩起身子，她眉头一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躺好。”
顾陌寒刚想说句不用，却被柳洁不由分说地按在了床上。
紧接着，她指尖带着草木的凉意，按在伤口周围的穴位上，力道不重却极准。
顾陌寒只觉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胸口的剧痛竟缓解了几分。
“你还懂医理？”
“家传的粗浅手段，保命用的。”
柳洁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道：“我爹说，上阵厮杀的人，总得会两手自救的法子。”
月君竹抱着佩剑坐在床边，剑鞘上的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顾陌寒下意识瞥向月君竹怀里那柄青剑，剑脊上虽有着微微卷刃的痕迹，却隐隐透着一股韧劲，显然是柄用了多年的顺手兵器。
“你这剑，底子不错，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开口，月君竹闻言顿时睁大眼睛，笑嘻嘻道。
“那当然，叫绵绵剑！”
“绵绵剑？”
顾陌寒闻言一愣，柳洁则是在一旁无奈地扶了扶额。
按照月君竹的说法，这样听上去可爱极了。
“额，这把绵绵剑，还真是，特别……”
顾陌寒尴尬地笑了笑，月君竹则是不以为意，笑着把自己的剑递了过去。
顾陌寒伸出两指，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力，轻轻点在剑鞘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剑骨里居然藏着三道天然灵纹吗，但好像没被激活。”
“天然灵纹，那是什么？”
月君竹闻言不禁有些懵，天然灵纹？她怎么不知道？
“天然灵纹，顾名思义，就是这把剑锻造的材料上有着一道天然纹路，配合阵法，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威力。”
说着顾陌寒小心翼翼地从剑鞘中抽出绵绵剑，仔细观察了起来。
果不其然，当指尖的灵力流过的时候，剑身上出现了三道淡淡的纹路。
“我给你刻个破妄禁制，这剑能斩断低阶诡异的幻术，有兴趣没？”
听到顾陌寒要给自己的武器升级，月君竹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
“感兴趣感兴趣，快帮我刻！”
顾陌寒见状无奈地笑了笑，指尖灵力渗入剑鞘的刹那，剑身发出嗡鸣，三道淡青色的纹路在鞘身流转。
月君竹见状惊喜地接过绵绵剑，剑身的刃光里竟多了层朦胧的光晕。
“真的有变化！顾陌寒你好厉害！”
“等过几日，找铁匠铺加些玄铁砂重铸剑刃，再给你把另外两个灵纹激发出来。”
顾陌寒收回手，胸口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粗喘了口气。
“穿越禁区时，幻术和速度都得兼顾，光能破幻可不管用。”
月君竹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剑收回鞘中，一蹦一跳地跑出了房间。
“我要去找爷爷试试！”
看着月君竹离开的背影，此时的房间里只剩顾陌寒和柳洁两人。
“拿着这个。”
柳洁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顾陌寒：
“这是旭骨丹，对你肋骨的恢复有帮助。”
“月城主说，阵法的布置需要有人主持，你……”
“我知道。” 顾陌寒打断她，缓缓开口道，“这是我答应你们的事，不会反悔。”
他望着窗外，天仙域的城墙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墙根下的灵稻长势正好。
“等我恢复仙王境，就去布置阵法。”
柳洁指尖无意识地蜷起：
“可是禁区里的尊者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陌寒的指尖在被褥上画出阵纹，笑眯眯道：
“总不能因为危险，就不去试试了吧？”
柳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那日在洞穴里看到的背影，似乎没那么孤单了。
只是她紧抿的唇角，始终没有真正舒展过。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阵法真的能起作用吗？
七日后，中枢塔广场。
晨雾中的天仙域已变了模样。
在最中间的天仙城中，一座高耸入云的中枢塔拔地而起。
从中枢塔顶端俯瞰，整个天域被九层银色光带环绕，每层光带都由三千六百道符文串联而成，符文与符文之间以星辰砂勾勒的细线连接，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光带之下，三百六十处灵脉节点上各立着三位修士，他们手结法印，灵力顺着脚下的阵盘注入地底，与地脉龙晶的金光交织成网。
顾陌寒站在中枢塔最高层的观星台上，手中握着九枚核桃大小的阵眼玉，玉上刻满了螺旋状的纹路。
他指尖轻弹，玉珏便如流星般坠入广场，精准地嵌在九层光带的核心位置。
玉珏落地的刹那，九层光带同时亮起，符文开始沿着星辰砂细线流转，速度由慢至快，最终形成九个旋转的光环。
至于其他七个城池，都有天仙城这般的中枢塔，只不过规格比起天仙城的大小小了许多。
此时的顾陌寒正站在中枢塔之上，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图纸。
资源，人手，严重匮乏。
顾陌寒为了这一战，把天仙域所有灵脉都调动上了，但在九天连环阵面前，还是有些微不足道。
“第一层至第三层屏障，由辛城主率领的护城卫负责，侧重防御低阶诡异的冲撞。”
顾陌寒的声音透过传讯符传遍广场：“第四至第六层，柳城主带领亲卫营把控，利用阵法的防御反击机制，主要应对仙尊境的突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西侧的灵脉节点：“第七至第九层，由秦城主和月城主亲自坐镇，这三层是最后防线，也是启动空间跳跃的关键。”
顾陌寒的九天连环阵本来应该是九天界域的阵法，这个阵法是连接九个天域，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但眼下，他微微修改了一下这个阵法，把两个阵眼集中在天仙城之中，其余七城一城一个阵眼。
虽然威力小了不少，但要知道，发挥到极致的九天连环阵，别说仙帝境，发动全力一击，重伤尊者境都不在话下。
眼下顾陌寒的目标并不是和诡异争斗，而是带着天仙域完成空间跳跃，回到九天界域之中。
这也就表明，简化版的九天连环阵只要能挡住尊者境的攻击，他们就有生的希望。
所以顾陌寒的人手分配更多是注重在防御之上，不会让柳洁他们主动出击。
广场上的修士们听到顾陌寒的命令后齐声应和，声浪掀起阵阵气浪。
九天连环阵的光环在玉珏落入阵眼后旋转得更快了，符文与地脉龙晶的共鸣声越来越响，连空气都开始微微震颤。
这是天仙域的怒吼，也是不甘。
此刻的秦芸卿正蹲在第七层光带旁，用朱砂笔修正一处歪斜的符文。
她面前的阵盘上，密密麻麻刻着七十二道副纹，每道副纹都连着三个灵脉节点，这是顾陌寒给她的。
“顾小友，第九层的‘空间锚点’已校准完毕，与天舟阵的核心枢纽误差不超过三寸。”
就在这时，月城主推开中枢塔的大门，一边走着一边汇报着下面的情况。
“月老，麻烦您再去一次，误差必须控制在一寸内，此事马虎不得，空间跳跃时，哪怕一丝偏差都可能坠入湮灭之海。”
月城主闻言也明白顾陌寒话里的严肃，简单汇报了一下第九层的情况后，立马就回到第九层之中带领众人修改起来。
柳山也扛着最后一箱灵脉原石走来，箱盖打开的瞬间，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
他身后跟着八位铁匠，每人手里都捧着个铜盆，盆里盛着泛着银光的粉末：
“顾小友，你要的‘星髓砂’全在这了！三百斤，够不够填九层光带的缝隙？”
顾陌寒点头，随后走到八位铁匠面前，神情凝重地指尖指向广场边缘的巨型熔炉：
“按比例掺入地火真金，熔成液态后灌进符文衔接处，能增强阵法的抗腐蚀性。”
就在这时，月君竹举着重铸后的碎影剑跑来，剑身泛着冷冽的银光，剑脊上的破妄和疾行的阵纹交替闪烁：
“顾陌寒你看！铁匠师傅说这剑现在能斩断仙尊境的护体灵光呢！”
顾陌寒接过剑，指尖在刃上轻轻一抹，两道淡金色的灵力注入阵纹：
“再给你加个预警的小禁制，遇到诡异气息会发出提醒，用心感受便知道。”
剑身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这道新禁制。
就这样，在顾陌寒的指挥下，天仙域可以说是掏光了所有的家底。
这其中，有人埋怨，有人质疑，但看到顾陌寒的计划后，所有人都变得鸦雀无声。
“道友们，这一战关乎我们能否活下去，我相信，天仙域无贪生怕死之辈，难道你们就甘愿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顾陌寒的一番质问激起了在场所有修士的决心，一时间，不甘的怒吼声席卷了整个天仙域。
终于，在十天的努力后，天仙域的所有资源全部清空，而九天连环阵也接近了尾声。
顾陌寒转身走向中枢塔的核心枢纽，此时枢纽由八十一根青铜柱组成，柱身上刻满了上古空间符文，柱顶的凹槽里嵌着地脉龙晶的碎片，此刻正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顾陌寒所在的中枢塔，是保护天仙域最重要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每一笔符文，都是顾陌寒亲手画的。
看着远处漆黑的生命禁区，顾陌寒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利用九天连环阵，把天仙域变成一艘“飞船”。
根据他的估算，只要到达九天界域的范围内，加上天仙域内的九天连环阵，就可以实现空间跳跃。
但到达九天界域范围内之前，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
“时机已到，诸位道友，启动九天连环阵！” 顾陌寒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了整个天仙域。
刹那间，八位城主同时将精血注入青铜柱，地脉龙晶从塔底缓缓升起，金色的液体在石内剧烈翻涌。
顾陌寒纵身跃至龙晶下方，双手按在基座上，生生不息诀的灵力顺着掌心注入，与九天连环阵的能量碰撞出璀璨的光雨。
“起！”
随着他一声断喝，整个天仙域突然脱离地面，金色光膜从中心向外蔓延，将城池、山脉、灵田尽数包裹。九锁连环阵的九层屏障如涟漪般扩散，在光膜外形成九道流动的星河。
而天仙域之下，是无穷无尽的深渊，就好像天仙域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空岛一般。
那是星髓砂引动的星力，此刻正随着天舟的上升缓缓旋转。
“真的飞起来了哎！”
月君竹趴在塔边，碎影剑在阳光下划出银弧，好奇地看向远处漆黑的深渊。
此刻的顾陌寒正全神贯注地操控阵法，与其说天仙域是个天域，更不如说天仙域如今是个天舟。
随着天舟每上升一寸，九天连环阵的三百六十个节点就需重新校准一次，这也是他们八位城主和顾陌寒的首要职责之一。
当西境传来锁灵阵破碎的巨响时，他指尖猛地一凝，天舟突然加速，朝着生命禁区的方向冲去。
顾陌寒眉头一皱，手中的灵力立马按在中枢灵脉上，无数灵力朝着西境奔涌而去。
一时间，天舟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而顾陌寒的声音也传到了西境。
“辛城主，立马安排人去刻画破碎的阵纹，我来控制西境，不要大意马虎，我们有时间。”
得到命令后的辛天龙立马安排人手去刻画破碎的阵纹，自己则是亲自上阵监督。
没办法，天仙域起飞的瞬间，西境所承受的压力最大，阵纹破碎也在顾陌寒的预料之中。
很快，西境就传来了阵纹修复完成的消息，顾陌寒小心翼翼地撤去自身的灵力，天舟还是处于一种平衡状态。
“诸位做好准备，我等要进入生命禁区了。”
顾陌寒深吸一口气，神识涌入地脉龙晶之中，下一瞬，天舟竟缓缓的移动起来。
很快，四周碧蓝的天空变得黑暗无比，而顾陌寒提前准备好的照明阵法也在此刻发挥上了用场。
“月城主，御灵阵开，御灵阵的掌控就交给你了。”
顾陌寒话音落下，一道金色的光芒浮现在天仙域的上空，阻隔了外界黑紫色的诡异气息。
似乎是感受到天仙域的进入，黑紫色的雾气如潮水般涌来，无数诡异嘶吼着扑向屏障。
最先撞上的低阶诡异是些人形黑影，它们指甲泛着绿光，扑到第一层屏障上时，光带突然亮起刺目的符文，星髓砂细线如利刃般弹出，瞬间将黑影绞成碎片。
稍强些的飞禽诡异展开遮天蔽日的翅膀，利爪抓在第三层屏障上，光带剧烈震颤，却在符文流转间突然收缩，将飞禽的翅膀牢牢锁住。
“靠，启动阵法，给我打！”
随着柳山一声令下，数十道灵力炮同时轰出，飞禽惨叫着坠入雾中。
“这阵法果然管用！”
柳山的笑声透过传讯符传来，他正率领修士们在第八层屏障内侧加固符文。
看着眼前不断击落的诡异，柳山不禁感慨：
“顾小友，你这阵法可比老掉牙的锁灵阵厉害多了！刚才那头大帝后期的骨兽，撞在第五层屏障上直接碎成了渣！”
顾陌寒微微颔首，指尖在龙晶基座上快速点动，调整着各层屏障的灵力输出。
九天连环阵的精妙之处，在于能根据敌人强度自动分配能量，再加上有顾陌寒的统一调配，一般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此刻第一层至第六层的光带虽有震颤，符文流转却始终稳定，显然还未达到极限。
柳洁站在了望台上，手中紧攥着新铸长枪的枪缨。
她看着那些在屏障外化为飞灰的诡异，眉头却比出发时锁得更紧。
这些低阶货色，与洞穴里那具仙帝骸骨散发出的威压相比，连提鞋都不配。
真正的恐惧从不是眼前的厮杀，而是对未知强敌的清醒认知。
似乎是感受到柳洁的紧张，顾陌寒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放心吧，就是那仙帝境来了，我也有办法，这几天你没少忙，和月君竹一起去休息一下吧。”
说着顾陌寒看向一旁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的月君竹，很显然，这几天给这个小丫头累坏了。
“前面有片骸骨林，可以休整半个时辰，那里的空间磁场相对稳定，适合阵法回能。”
顾陌寒的声音传遍整个天仙域，很快，天舟在众人的操控下，稳稳的停在了骸骨林中。
天舟缓缓驶入骸骨林，九天连环阵的屏障光芒渐暗，只保持着基础的运行，开始吸收周围的星力恢复能量。
这一刻，修士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有人拿出干粮充饥，有人靠在石壁上打坐，连一直紧锁眉头的辛天龙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唯有柳洁依旧站在了望台，长枪斜指地面，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雾气深处。
顾陌寒递来一壶灵茶：“别那么紧张，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柳洁闻言接过灵茶，虽然明白顾陌寒话里的道理，但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这次，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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