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调还在,电视还在。
这些都是俊超当初给她买的。
床还在,那个简易的衣柜还在。
可是这个房间的第二任主人俊超,永远不在了。
除夕拿了门后面的洗脸盆,接了水,轻轻的擦拭着房间的角角落落。
那个亲切的叫她丫头片子、那个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情的男人,就这样走了。
她虽不爱他,可她早把他当亲哥哥般,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如同端午般,不可撼动。
他是救小宝死的,当年他自作主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就把小宝带回来,做了小宝的父亲,她觉得欠他的,而如今她欠他的,无论如何都偿还不了。
如果有来世,她愿意做牛做马陪着他,伺候他,再不离开他。
可真有来世吗?
官司的事情尘埃落定,因了除夕的那封信,筱雨判了最轻的刑罚。
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六个月,一年六个月为缓刑考验期,通常情况下在缓刑考验期内不用坐牢。
筱雨虽被判一年有期徒刑,但暂不关押。
缓刑考验期满,如果罪犯表现很好,原判的一年有期徒刑就不再执行,无需坐牢。
郝市长、王部长为了女儿的事情跑上跑下,费心费力,朱部长夫妇看在眼里,当然无话可说。
虽然振飞有私生子这个事情,朱家很是气愤,可这事郝家王家不知道,那都是没想到的意外。
况且女儿开车撞到人,无论如何都是她的错。
对那个以德报怨,被女儿深深伤害了的年除夕,朱家夫妇怀着深深的感恩之心。
世上有如此大义的女孩子,连高高在上的朱部长都自愧不如。
要不是女儿强行插了进来,说不定那个除夕和振飞早在一起了。
女儿犯了如此不可饶恕的错,又怎么能再待在王家、郝家。
这段孽缘该结束了。
判决结束后,因为女儿是缓刑一年六个月,他们带着女儿离开了中都,回到了北京。
几天后,振飞收到了筱雨从北京寄来的一封信。
信里就一份儿离婚协议书,再无只言片语。
筱雨就这样跟着父母,头也不回,再无留恋的离开了中都。
只寄回了这份离婚协议书。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解脱了。
振飞又回到了汝山,他如空心人般,游荡在这个县城的马路上。
他不知该去哪里,他也不知该和谁一起喝两杯,排解排解这心中的郁闷。
在这个城市里,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他那个忘年交的张老师如今在中都,而这个县城,他似乎找不到可以聊天喝酒的人。
他就这样在这个县城游荡,当他停下脚步,抬起头,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的再次来到这个二楼小院。
他抬头望向二楼,二楼那三个房间,天呀,这第一个房间,灯怎么亮着呢?
除夕离开汝山后,一直是俊超在这里住,可如今,俊超走了,谁会在房间?谁会亮了这房间的灯?
难道,难道是除夕回来了?
她不是刚从小年庄回了深圳吗?会是除夕吗?会是她回来了吗?
振飞推开院子门,百米冲刺般冲到二楼,用力的敲打着房门。
除夕正在房间打扫着卫生,突然听到敲门声,这个时候敲门的,会是谁呢?
肯定是房东大姐,她上来肯定是有话和自己说。
除夕打开门,差一点和站在门口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正要张口叫大姐,可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仔细一看,这哪里是房东大姐,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振飞。
她下意识的要把门重新关上、锁上,可她哪能关得上门?振飞用力的推开门,挤进了房间。
“除夕,丫头,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振飞悲喜交加,满含深情道。
“王书记,您请自重,您可以叫我年除夕或者年董事长,这丫头的称呼,您叫着不太合适吧。”
她冷冷的话,又把两人隔的如万水千山。
“除夕,那天我妈妈收到了你从深圳寄来的信,我第一次见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再无往日的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她叫上我,叫上我爸,反反复复喃喃自语,以德报怨,以德报怨呀,我对不起除夕,我对不起除夕,我妈为她当初对你做的一切,深表悔意。”
深表悔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书记,你跟我说这些话有用吗?我不想听,一句也不想听,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您请回吧。”
振飞几乎哀求道:“除夕,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楼下还有房东大姐和她两个儿子,除夕不想和他再次发生争执,只是希望他能快点离开她的房间。
“除夕,你知道吗?筱雨走了,她寄回了离婚协议书,她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王书记,这是你和你爱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
振飞依旧喃喃自语道:“除夕,这世上要是有卖后悔药的,我要倾尽所有,买下这后悔药,吃下这后悔药,哪怕我要折寿十年,二十年,我都愿意!我千不该,万不该,当年不该拿着你那个只为了给小宝上户口办的结婚证,不该到小年庄大闹一场,我不该不听你解释,我不该任你离家出走,我不该赌气与筱雨结婚。”
这过去的一切,还回的来吗?回不来了!
“世上如有后悔药,我情愿吃下这后悔药,哪怕立刻死去,我也愿意,除夕,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生活,我真的好痛苦。”
“王书记,你说完了吗?你要是说完了,那你请回吧,我困了,我要休息了,我明天还有事。”
除夕打开门,可劲把振飞推了出去,然后迅速反锁上了门。
窗外的风没有停下的意思,远处传来卖槐花蜜的叫卖声。
老旧的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踏实,原来有些错过,却是终点。
他多盼着把当年没说完的“我愿意”,藏进旧物的褶皱里,等着某天风一吹,就落回彼此掌心,再大声说出来。
可事与愿违,世上从无后悔药。
暮色渐浓,他就在小屋外面,久久不愿离开。
小屋内,是他最爱的人!
“除夕,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看在我们的儿子小宝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风呼呼的吹,而房间内再无一丝动静!